要說她不想在這麼大舞臺上表現,那是虛的。
這一次中原所有國家聯合起來組成聯軍,共同對抗南方大國楚國,這是多麼廣闊的舞臺!
只要稍有表現,那麼就可以借各國軍士之口,傳遍中原。
如此好的揚名立萬機會,哪個英雄能不動心?
可惜,她沒有辦法,現在的她,實在是沒空管這些事。
自從唐靖死後,唐靖所轄的軍隊便士氣低落。
這也難怪,主將新死,士兵爲此感到彷徨迷茫,也是人之常情。
事實上,在接到唐靖的消息之後,梁舞就在第一時間,專門親自前往慰問。
雖然,收效甚微,但基本上,也穩定住了衆人的情緒,使其在之後的戰鬥中不至於拖隊。
但另一件事,她就無能爲力了。
自從唐靖走後,韓瑩不知道因爲什麼緣故,整天魂不守舍。
如此一來,兩國的軍隊只能靠她一人指揮。
尷尬的是,相比於指揮作戰,她的長項其實更多的側重於後勤保障。
好在兩國多年以來便有聯盟,她對韓國的將軍們也知根知底,韓國的將軍們,也願意服從她的指揮。
因此,倒也沒有出岔子。
但長此以往,還是對她的身心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每天天不她就要就起牀,批閱文件。然後必須在早飯之前,完成對兩軍的巡邏。好不容易進食完早餐,又要立刻馬不停蹄的指揮衆人訓練。一直忙到天黑,纔有一點自己的私人時間和空間,慢慢整理這一天的情緒。
日復一日的勞作之下,她的眉間,甚至出現了些許白色的痕跡。
看着鏡中憔悴的自己,她感到難以置信。
這個雙目無神,兩眼呆滯的人,真的是我嗎?
這一次選擇前往屯田,也有趁機休息一下的想法在內。
畢竟,無論他的心志再怎麼強大,終究還是肉體凡胎。
假如,這時候,自己因爲過度操勞而倒下……
她簡直不敢想象那個後果,那一定是她連做夢的時候,都不敢去幻想的噩夢。
“那個傢伙,也真是的,是死是活,你倒是傳個消息啊。”
窗外的月色掩蓋了她眼中依稀的淚光。
今天是他消失的第72天。
在她忙碌的時候,她總會不自覺的想,如果他在的話,多少可以替自己分擔一些。
甚至,自己完全可以放手任他施爲,自己只需要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就好。
遺憾的是,這終究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自從唐靖消失,她就不遺餘力的發動所有能調動的力量,竭盡全力尋找,爲此甚至不惜向趙媛低頭,請求趙國的幫助。
結果,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任由她怎麼尋找,他都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就是找不到。
就算她忍不住打算放棄的時候,一道消息的傳來,卻給了她新的希望。
十二月初六。
襄陽城在被圍攻了近12天之後,最終,還是淪陷了。
這標誌着楚國的大本營——江漢平原,已經徹底暴露在敵人的眼前。
說是敵人,其實又不然,因爲任誰都知道,攻破襄陽城的,其實並不是任何一個國家的軍隊。而只是一羣因爲壓迫活不下去,被逼的鋌而走險的奴隸和農民。
但不管怎麼說,到了這個地步,即使是楚國也不得不承認,這羣他們眼中的草寇,已經可以對他們造成威脅。
至少,如果他們全力以赴的話,江漢平原,勢必會毀於一旦。
但這個舉動,卻引來了以西陵君爲首的君候的恐慌。
西陵君在此盤緩百年,勢力早已滲透各方。
與各大宗族勢力,早已是盤根錯節的關係。
現在,本來就已經突然崛起一股他們無法忽視的力量。這個時候要是再來一股全新的力量,那勢必會將原本的政治結構摧毀。
爲了維護共同的利益,原本還有些齷齪的貴族和宗族,難得的團結一致,共同抵制了楚王的命令。
最終楚國的援兵,沒有得以成行。
而這,也造成了,之後局勢徹底的糜爛。
十二月初八
在佔領襄陽城三天後,義軍的首領終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宣稱自立。
建立了以襄陽城爲主,江漢平原附近36城爲輔的政權。
史稱,襄陽新政。
此舉震撼了楚國上下所有貴族,更挑動了楚國底層百姓,以及奴隸,那根心絃。
讓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力量。
與此同時,中原各國,無不感到震驚。
距今四百年前,也曾有一夥人,悍然衝入原本週天子所在的居所,並且放火焚燬了王宮。
他們趕走了天子,讓人民所選舉賢明官員共同執政,史稱共和。
誰都沒有想到,那早已經塵封的歷史,如今居然又再度出現在他們眼前。
爲了應對這全新的危機,中原各國和楚國,開始了暗中的交流與合作。
“眼下,當務之急,是確定這個政權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究竟只是一幫草寇建立起來的傀儡,還是確實是一個擁有嶄新鮮活生命力的國度。
不確認這一點,我不建議大家有任何舉動。”
在每月例行一次的大會之上,姜雪對着各國派出的代表,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事實上,早在這夥人開始誕生的時候,她就有所察覺,並在第一時間派人專門密切關注。
甚至以犧牲一個偵察小隊作爲代價,成功在對方內部打入一個間諜。
通過間諜每日不停的消息彙報,她內心當中,早已經對這個新成立的政權,有一定的瞭解。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全新的政權,完全由奴隸和平民所組成的國家,國內沒有任何貴族世家,地主,甚至於一個大富商都沒有。
一個純粹的不能再純粹的國家。
在她看來,這個國家確實具有一定的先進性,但她更加理解,這個國家究竟有多麼脆弱。
這是一個不能夠經歷任何風險的國家,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爲了被毀滅。
但她沒有選擇把這一點告訴所有人,而是讓所有人,都誤以爲,這個國家是一個全新的,足以對他們造成威脅的政權。
由此,有了這一次大會的產生。
信息的不對稱,往往會造成人的主觀判斷的認知錯誤。
姜雪希望藉助塑造一個共同的敵人,來完成內心當中的構思。
等到時機成熟,瓜熟蒂落,她不介意親自摧毀掉這個脆弱的新生政權。
一如當初,齊國消滅東萊國一般。
戰爭,本無所謂對,無所謂錯。
戰爭本身,就是朝堂的延伸。
姜雪深知這一點。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的對手從來就不是景舍,而是高居在那個王宮之上,俯視大地,居高臨下,指揮若定的楚國的王。
也只有他,才配成爲自己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