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霜降碧天靜 >第39章 恩愛不疑
    趙初靜幾日沒來把脈了,周琮正想着她,她便來了。初靜前腳剛到,後面就跟着來了一個需要看病的人。

    周琮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等他,初靜走過去,坐在他身邊,見桌上一本詩詞冊子反扣在桌上,想必他在看。

    “大夫,我這肩膀疼得厲害,你幫我看看這是怎麼回事吧。”

    周琮道:“大叔,我幫你看看。”周琮帶他來到內屋,解衣看了看肩膀,兩條紅印子,一左一右在肩膀上,想必由於擔什麼,重物壓迫所致。

    “大叔,您是不是做了什麼費力氣的活,這是因爲擔了重物。”

    “唉。”他長嘆一聲,“周大夫你不種地,你不懂疾苦。”

    如今正是豐收時節。

    “幾畝地的糧食,扁擔擔了幾次,就這樣,不中用了。”

    “兩個人擔,那大嬸肩膀疼嗎要不我給您包兩份藥塗抹?”

    “不用。”大叔說:“女人家走在前面,重全壓在我身上。”

    送走這位大叔,周琮出來後看到初靜正在認認真真讀那本詩詞冊子。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周琮問。

    趙初靜指看冊子裏的一首詩,“我就是有些感傷。”

    “什麼”

    是蘇武的《留別妻》: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征夫懷往路,起視夜何其。

    參辰皆已沒,去去從此辭。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

    握手一長嘆,淚爲生別滋。

    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周琮趕快用手擦擦她臉上的淚水,對她說:“你可真癡,看書也能看哭。”

    趙初靜認真的問:“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自然。”

    “若你被抓去從軍,那該如何?”

    周琮笑了:“怎麼會呢?再說了,以我的武功,不可能戰死沙場的。”

    “周琮,你過來。”

    周琮乖乖聽話,隨她進了院子,趙初靜立馬抱住他,他也伸手抱她。

    “我會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不會忘記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周琮有些後悔,怎麼能讓她看這些東西呢?她還是個姑娘,怎麼能看這些夫妻間生離死別?

    “好了好了,我們以後不看這些讓人傷心的東西了。”

    趙初靜點點頭,她真的很感動,莫名的,只是幾個簡單的文字,她就如此感動,她也沒有成親,但是卻體會到這種夫妻間的分別之痛,她能感覺到的,是一種生離死別。她真的體會過那種絕望,她的師父,她的師父從小對她那麼好的師父。

    “想什麼呢”

    周琮及時打斷了她的思緒,他們兩個,一個什麼都懂,一個單純的像張白紙,面對同一個事物,反應是大相徑庭的。

    他清晰地說:“初靜。”周琮讓她轉過身來,看着自己,他一字一字地說:“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向你們家提親。今年接下來的日子,我想我們到處走走。”

    趙初靜已經愣了,和他成親?她覺得自己像在做夢。

    “真的嗎”

    “真的。”

    趙初靜低下頭,她從未想過成親的事。

    周琮看着她那些小女兒家的神情,之前,他一直不提這事情,他以爲是她不願意,不敢輕易褻瀆她。

    “我已經三十四歲了,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多歲,我定圓你一個五十年不變的情誼。”

    世事無常,人們都認爲五十年的婚期足夠長久了,很少有人可以做到。

    趙初靜搖搖頭,“我不敢奢望的,我只求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如果你先離我而去,我定會毫不猶豫的追隨你。”

    “不。”周琮制止:“不可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說了不算。”趙初靜仍然堅持。

    周琮一把將她攬進懷裏,他說:“你記住了,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可以殉夫。”

    但周琮他自己,一定會殉妻,如果上天真的那麼殘忍,他絕不會獨活。

    “這是什麼道理。”趙初靜問。

    “我的道理。”周琮笑道。

    “好了好了,我看會醫書,你在旁喫點東西。”

    “不想喫東西。我想畫畫。”

    “那我去給你拿工具。”

    周琮看的那本舊得發黃的醫書是他師父留給他的,他希望在上面可以找到延長她壽命的辦法。趙初靜在一旁畫畫,靜靜的下午,到處洋溢着愛的氣息。趙初靜畫累了,便湊過去看周琮手中的書,醫書那麼好看他看得那麼認真。

    “這個念什麼”趙初靜指着書上的一個字。

    “希薟草。”

    趙初靜往紙上與了一遍,對於不認識的字,她總是愛寫一寫的。

    周琮看着紙上和他自己一模一樣的字跡,再看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覺得她真的是美好,上天爲什麼要讓她時常受病痛之苦

    “晚上去茶樓聽書吧。新來了個說書先生,聽說講得還不錯。”周琮道。

    “好呀好呀!”趙初靜說:“不過我覺得他們說得再好,也不如你學識淵博。”趙初靜又說:“你爲何不考取功名呢?”

    “這種事,我不屑於做,我沒什麼大志向,開個醫館,和你在一起,就好。”周琮道:“你想讓我去,我就去試試。”

    說書這種事,知識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得講的好。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真假本就難辯,看大家信什麼了,有些人將世俗約定俗成的東西當做真,有些人將書本當做真,還有些人,將長輩的口耳相傳當做真。

    趙初靜道:“我要你借我一件衣服,我要穿男裝去。”

    初靜個子高,扮成男子,她完全可以的。

    “這輩子你也只能穿我的衣服。”周琮道。趙初靜有些害羞了。

    茶樓。

    坐在二樓拐角處,沒有閒雜人走動的地方。小二上前問道:“兩位客官,喝點什麼”

    “龍井。”趙初靜的男裝也是非常清秀的。

    周琮道:“你們這,可有楊梅水”

    “有的。”店小二答道。

    “那給這位公子來兩杯。”

    趙初靜一聽,瞪了周琮一眼。哪裏用得着?他不會是怕她一會喝酒吧?

    周琮淺笑。

    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敲,開始了,趙初靜倒是聚精會神的聽,周琮似聽未聽,在細細品茶。

    趙初靜看了周琮一眼,“那麼好喝嗎”

    周琮其實對於講的內容沒有任何興趣,不得已品茶罷了。

    趙初靜不以爲然,她還想說什麼,只聽得說書先生正講到了關鍵時刻,全場的人都安安靜靜,負責送茶水的店小二也不敢動,怕吵了這份安靜。

    趙初靜用左手託着下巴只聽得先生說:

    “由於這李家小姐的家人死活不同意李小姐和張生的婚事,在一個晚上,李小姐在丫鬟的幫助下逃離了李府,和張生私奔。”

    趙初靜說:“李小姐願意和他顛沛流離,好感動。”

    先生驚堂木一拍,“可是!”

    “這李小姐逃得匆忙,沒帶多少細軟,而張生又一貧如洗,二人逃亡的日子實屬不易,這李小姐啊就勸張生,讓他做一些生意好過日子,可張生說:我一讀書人,怎麼去捨本逐末,這樣不妥。可日子已經過不了,氣得李小姐一病不起,而張生又拿不出銀子給李小姐看病,李小姐最終香消玉隕了。”

    “啊?”

    趙初靜顯然聽故事聽得傷神了,她問周琮:“爲什麼張生不願意去做生意呢難道面子比溫飽重要?”

    周琮喝了一口龍井,他說:“工商末業,農民尚且在他們面前有優越感,更別說讀書人了。”

    “可是商者比農民的收入要多很多了。”

    “但他們在社會上卻無政治地位,商人通常把賺來的錢用來買田置地,想向士農靠攏,而不擴大生產。”

    “是啊。”趙初靜這個是知道的。

    周琮看她那麼認真思考的樣子,忍俊不禁。

    “那都是別人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受生活困苦的。”

    趙初靜說:“我只想同你一起,白頭到老。”初靜說:“若有一天會生計所迫,我也願意與你一起分擔。”

    周琮笑道:“我們不會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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