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幹活了。”苟俊亭適時打斷應寬的春心蕩漾,將手裏的材料交給應寬。

    應寬快速地掃了兩眼。

    那位前世界冠軍蔡孫恆的夫人張女士,在節目上並沒有全然說真話,當天她把所有人的關注點都集中在蔡孫恆的ptsd以及他們的兒子是個腦癱患兒上,卻完全沒有提及她和蔡孫恆還有第二個孩子。

    “蔡孫恆生下腦癱患兒後兩年就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名字叫蔡銘銘。她解釋說,不提及這個孩子,只要是不想讓他受到影響。這個孩子現在在讀中班,前幾天張蘭帶着孩子來我這求助,說這個孩子有些不大對勁,我給他做了檢查……”

    “選擇性緘默症?”應寬有些喫驚。

    苟俊亭點點頭,“據張蘭說,他出現這個情況是在他哥哥意外去世之前一個月,沒有任何徵兆,有一天早上起牀,他就突然不跟父母說話。他的性格比較溫順寡言,在幼兒園的時候表現得就比一般的小朋友更加沉默,現在,他偶爾只會對任課老師做出簡單的迴應,跟其他人交流只能點頭搖頭,或者直接不說話。”

    “去世前一個月出現的……”應寬下意識五指微曲扣擊桌面。

    母親有明顯的焦慮症,父親有ptsd,哥哥腦癱,在這樣的家庭下成長的孩子心理多多少少都會出問題,可是他的選擇性緘默症出現的時間,怎麼就這麼湊巧?

    “那個孩子長得還挺好看的,濃眉大眼的,像是廣告上纔會出現的洋娃娃,跟他父母都不太一樣,家裏應該平常對他照顧的挺好,挺可惜的……太不幸了。”苟俊亭感嘆着,“我建議張蘭一併接受心理治療,她個人更傾向於找你諮詢。”

    “好,我知道了。”應寬打開微博,網絡上呼籲全社會關心退役運動員的熱度一直不退。

    蔡孫恆和他的夫人接受了好幾個電視臺的採訪,應寬看了好幾個片段,大多都是蔡孫恆一臉冷漠地介紹着家裏這些年的情況,而張蘭則是聲淚俱下地訴說着這些年的不易。

    應寬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不得不說具有表演型人格的張蘭言語很具有煽動性,很容易讓人達成共情,但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呢……

    苟俊亭趴在他對面,嘟着嘴說:“說完正事兒,來八卦一下。你今天……很騷氣啊!被人拉黑了還這麼喜滋滋的傻子模樣,你是……受虐狂?快快,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逼得人家要拉黑你!”

    “我知道了!”苟俊亭闔掌,“你是不是趁着人家邊盼女神心情落寞的時候乘虛而入對人家做了什麼?啊應寬你這個禽獸,近水樓臺先得月,怪不得那麼急着搬家呢!”

    應寬斜睨了他一眼,嘴邊的笑容卻怎麼也合不攏,苟俊亭捂着額頭說:“蒼天吶,快收了這個騷狐狸吧,我實在受不了了!”

    “如果你真的閒,正好,張和前幾天寄了一份資料給我,你幫我去一趟……”應寬拿起文件夾。

    苟俊亭像是隻被夾了尾巴的貓,原地跳起來,片刻後乖乖說道,“別別別,我有高原反應,去不了那麼艱苦的環境!好哥哥,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還是個孩子!”

    應寬拿起文件夾就要往苟俊亭身上扔,苟俊亭忙不迭起身往後退,笑眯眯道:“我要去跟我的女神告狀,說你欺負我,嚶嚶嚶……”

    應寬手上的東西砸了個空,苟俊亭消失在門後,他也不惱,低下頭來看手機。

    依然是被拉黑的狀態。

    他毫不猶豫地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低低“喂”了一聲,只是一個字,應寬就蹙了眉頭。

    她的情緒不太對,聲音裏帶着哭腔。

    “你怎麼了?”

    “嗯?沒怎麼。”

    “你在哪兒?”

    “家裏。”

    應寬抓起西裝上的外套,苟俊亭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他就像一陣風一樣衝出了工作室。

    葉寒開門見到應寬時,很是喫驚,應寬滿臉的汗水,氣喘吁吁,她看了一眼電梯,啞然地張了嘴:“您這是……”

    “電梯維修,我從跑樓梯上來的!”

    “有……要緊事兒?”葉寒遲疑了片刻。她的臉色並不好看,眼眶紅通通的,鼻尖也是紅的。

    像是剛剛哭過一場。

    “我不是說了麼,讓你等在此地不要動,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應寬將一筐橘子往葉寒懷裏塞。

    葉寒抱着橘子站在門口冷笑:“你怎麼不給我搬棵橘子樹來?”

    “你要喜歡,我現在就去給你種一棵去!”應寬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到了中途拐了個彎,伸手去撥開葉寒臉上黏住鬢角的髮絲。

    葉寒微微側開身子,應寬收回手,問她:“被誰欺負了?

    葉寒悶聲笑:“除了你,誰能欺負我?”

    “來,仔細說說,我是怎麼欺負你的?”應寬要進門,葉寒攔着不讓進,應寬索性將她整個人抱離地面。

    葉寒尖叫一聲,身後的門被應寬隨手關上,等她站定了,應寬鬆開領結,閒適地坐在她的沙發上。

    葉寒盯着他鬆開領結的胸口,他的喉結上下一動,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上升了。

    “你……”葉寒揉了揉太陽穴,“擅闖民宅,我可以找警察叔叔來抓你!”

    “來,手機給你。”應寬遞上自己的手機,“萬萬記得要告訴警察叔叔,是我欺負了你,更要詳細交代事情經過,畢竟我也對此充滿了好奇!當然……”

    應寬身體前傾:“如果你編不出來,我們可以現場上演一次……‘欺負’。”

    中國漢字的博大精深之在於,一個普通的詞,換個語境,換個語氣,曖昧度直接爆表。

    可即便這樣,葉寒仍舊興致不高。

    “無賴。”葉寒懨懨道,“你巴巴地趕回來,不會就是爲了看我笑話的吧?”

    “你有什麼笑話可以讓我看的?”應寬擡頭問她,“不是說好了,一塊喫午飯。現在已經過了一點鐘,我三點鐘還有一個來訪者,扣去路上的時間,咱們還有兩個小時的用餐時間,你想喫什麼?”

    “我記得我分明拒絕你了!”葉寒義正言辭回道。

    “有麼?拿出證據來!”應寬回。

    “你這人,等着!”葉寒返身回到房間,去拿自己的手機。

    就在她轉身的片刻,應寬的臉色瞬間沉鬱。

    在來的路上,他打開了樓道監控,在視頻上,他看到半個小時前在葉寒家門口發生的事情。

    一個女人帶着號稱是葉寒同父異母的妹妹的那個女孩找上門來,葉寒剛打開門的瞬間,她就衝上前去給葉寒狠狠一個巴掌,當下打得葉寒扶着門緩了好久,他聽到那個女人說,“你是個什麼東西,敢欺負到我女兒的頭上!你不過就是個沒人要的小雜種!”

    饒是這樣,葉寒在看到他時臉上還是沒有過分悲慼……似乎沒有人能讓她歇斯底里的哭一場。

    她把自己關在一個龜殼裏,讓誰都看不見她手上受的傷。

    可是沒有人是完好無損的,人原本就該有裂縫,那纔是光照進去的地方。

    應寬捏着手機,幾乎想要捏碎它。

    “你看,我是不是言簡意賅地拒絕過你!這個‘不’字!你看看……”葉寒從房間裏走出來,還沒來得及曬證據,應寬一把將她的手機拿了過去,快速操作以後隨手拋還給葉寒,“走,今天天氣好,哥哥帶你去喫頂級大餐!”

    葉寒打開手機一看,拉黑的應寬被他自己放了出來,她氣得直跺腳:“應寬,你未免也太囂張了!你再動我東西……”

    話還沒說完,應寬已經拉着她進了電梯,她一下子靠在牆壁上,應寬仗着身高將她整個人牢牢圈在懷裏,低着頭說道:“你不是說我欺負你麼?我不做點什麼未免也太過冤枉,索性將罪名做實!”

    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葉寒呼吸之間都是應寬的氣息,就在她幾乎以爲應寬要親她到時候,他壞笑地伸出手來要去摸她的右臉,葉寒下意識躲了躲,他卻不讓,溫柔地捏了捏。

    一路上兩人格外沉默,葉寒坐在副駕駛座上,應寬隨手打開收音機,整個車上回蕩着葉寒的聲音,是很早以前她作爲嘉賓參加第一期節目,主持人問她,“邊盼老師,您也有青春叛逆期麼?您和您母親之間發生過什麼有趣的事情麼?”

    葉寒伸手想要換個頻道,應寬握住她的手,聽到電流聲裏主播邊盼柔和而又落寞地回答她:“我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

    應寬鬆開她的手,隨手給她換了一首輕音樂。音樂聲流淌着,葉寒趴在窗邊,中途電話聲響起,她接起來,就聽到葉人君在電話那頭放聲罵道:“小畜生,你把你阿姨和你妹妹怎麼了!”

    起初葉寒還放在耳邊聽,不到兩句以後,她把手機放遠了,應寬隨即給了換了首重金屬,整個車都隨着震動起來。

    一首歌畢,葉人君也罵累了,她方纔回他:“不是我不放過她們,是她們不放過我,有什麼話請你對警察說!”

    不知對方說了什麼,葉寒抖着聲音回道:“我呢,我不是你的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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