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幸能得大儒指導,是一件足以炫耀數年之事。
可白鹿書院因爲每年招收學生有限,許多書生只能望而興嘆。
現在諸位大儒抨擊女帝,女帝非但沒有將他們問罪下獄,反而大讚其文采,還讓他們去各地講學,讓各地士子都有機會聆聽大儒教誨。
一時間羣情激奮的氣氛變了,雖然還是有反對之聲,可大多數人都消退了激情。
他們之所以敢這般大膽,還是依仗着法不責衆,
可天子一怒,浮屍百萬,女帝並非不能跟他們計較,還是心懷寬廣,不將他們的抨擊放在眼裏。
有這二十幾位大儒對女帝的折服,其餘人也只有低頭的份,內心還羞愧不已。
民間的口誅筆伐因此漸漸停了。
同時,宮中放出一大批太監宮女歸家,以表女帝懷柔。
既然少了許多人,就要有新人補上,女帝放出話去,她需要識字明理的女兒家入宮隨侍,伺候筆墨。
原是爲了選拔人才,可消息放出去後,卻被曲解了。
只是因爲女帝的獨子君澤,至今未曾婚配。
女帝若要隨選侍,天下女子甚多,能伺候人的更是數不勝數,爲何偏偏選知書達理的女兒家?還必須得出身官宦?
可見名爲選隨侍,實爲替君澤挑未來的妻妾呢!
從前君澤的地位雖然尊崇,但是性格實在不討喜,所以讓許多人望而卻步。
現在不一樣了,女帝登基,又籌備着爲君澤改姓,眼看君澤的身份水漲船高,那些望而卻步之人,又開始思忖。
毒舌這一點的確讓人難受,但也不是不能忍對吧。
何況君澤打丞相兒子,罵尚書女兒的事都是老黃曆了,近幾年似乎也沒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反而屢建奇功。
或許他已經“改邪歸正”了呢?
說不定已經變得穩重成熟了呢?
逍遙王妃和未來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別。
誘惑太大,衆人不可避免地報以幻想。
什麼?你說他還有可能是斷袖?
可是跟他傳斷袖緋聞的鎮國公妻妾成羣,那些風聲都做不得真。
就算真是斷袖,難道他就不爲子嗣考慮了嗎?
種種思索讓大家更加確定,女帝不是在挑隨侍,而是在挑未來的兒媳。
一時間,京都有適齡女兒的人家心思都活絡起來,爲了讓自己的女兒入選,四處找關係,打聽逍遙王和女帝的喜好,可謂費盡心思。
就連顧玉都未倖免於難,鎮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踩扁了。
一開始對別人的旁敲側擊,顧玉還雲裏霧裏,可再多說,她就一臉黑線。
天知道,她給女帝出主意的時候,完全是抱着設立女官的想法,想讓世人重視女子讀書,哪兒能想到大家會扯到君澤上面。
意識到這點,顧玉看這羣人來打探消息的同僚就面目可憎起來。
這與顧玉的初衷背道而馳。
顧玉忍下心中不虞,倒是實話實說了。
“逍遙王喜歡不依附父兄的女子,喜歡讀書明理的女子,喜歡眼界寬廣的女子,喜歡英姿颯爽的女子,甚至可以舞刀弄劍,離經叛道,言談世事。”
那官員覺得顧玉語氣有些奇怪,她描述的這些,未免與當下的女兒家大有不同。
當下女兒以賢良淑德爲要,以孝順溫馴爲先,以嬌弱秀麗爲美,以乖順謙和爲姿,且女紅必須要好,還要管理好內宅,安頓好妾室,成爲丈夫的賢內助。
顧玉的話實在太多大膽,那官員半信半疑,尷尬一笑:“逍遙王的品味倒是有所不同。”
顧玉語氣冷然:“非是逍遙王的品味有所不同,而是你們將女子教養得千篇一律。”
官員呵呵一笑,顯然不認同顧玉的觀點,但礙於顧玉的權勢,不敢多言。
顧玉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改變他們的想法,也非一日之功。
但她有意透露出這些話,還是讓京都貴女爲之一變。
從前她們聚在一起,吟風弄月,討論衣妝,現在總算能聊些時局政事,而說得最多的,便是女子稱帝,女子爲官。
閨房中看的《女德》被換成了四書五經,擺在案桌上的不再是針線,而是筆墨。
甚至有武將的女兒學了拳腳功夫,當街抓捕了一個偷錢的小賊。
就算她們之間,有人是出於嫁入皇室的目的,但她們的家人總算給了她們一個接觸不同視野的機會。
隨着重開恩科的日子逼近,女帝隨侍的選拔也提上日程。
文翰司正式走入權力中心,被女帝賦予了極其重要的職責,即負責科舉命題、監考、選拔,另有禮部和吏部從旁協助。
而在所有人認爲顧玉會擔任這次恩科的主考官時,女帝竟然劍走偏鋒,命她爲女帝選拔隨侍。
這讓衆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不妨礙源源不斷的人去找顧玉疏通關係。
在顧玉一次又一次刻意的引導下,京都貴女總算變了樣。
鎮國公府的請帖堆積如山,顧玉無暇理會。
但一次下朝後,張太師刻意走近顧玉,道:“早聞鎮國公擅品茗,府中新進了一批茶,鎮國公若是不忙,可願賞臉入府品鑑一二?”
其他人也就罷了,張太師的面子顧玉不能不給。
前段時間白鹿書院二十幾個大儒願意配合女帝,便是張太師從中出力。
顧玉道:“我道近些日子爲何口中寡淡,原是爲了等張太師這一口茶,既然張太師肯割愛請茶,晚輩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到了張太師府上後,二人於亭臺坐定,一個女子便端着茶具,施施然走來。
顧玉打眼一看,不是侍女,而是張太師的女兒,張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