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街上行依舊熱鬧非凡，到處長燈結綵，商鋪走販都像打了雞血一樣招攬生意。
特別是國事館附近的商家，更是恨不得晝夜不休。
後夏與北齊的使團都已在日前入城，入駐了國事館。
這兩大使團，是西疆建國最大規模的使團來朝。
不算重要人物，便是隨從與侍衛就近千人。
商家都想抓住這巨大的商機，所以都用盡手段攬客。
而老百姓們本就願意瞧熱鬧，更何況這樣的大熱鬧，這也變相地刺激了商業。
所以纔會出現當下這種繁茂景象。
葉傾然坐在長街盡頭的一家茶館裏，聽說書先生講兩大使團的故事，聽書的人不少，她坐在角落也不顯眼。
接待的事情本是太子負責的，可太子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只能頂了頭銜，可實際做事的人卻是蕭楚。
蕭楚自然知道自己老父親這點小算計，他也不在乎。倒是太子蕭策，幾番向蕭楚道歉。
又去找蕭歷請辭頭銜幾次，無果，硬着頭皮與兩國使團應酬了幾次。
被葉傾然嚴肅警告後，纔不得不留在東宮休養。
而西疆帝駕子沒擺足，也還沒有安排正式的使團朝見儀式。
北齊是盟國，來的又是國君，蕭歷自然要給足面子，與赫連明月帶着他的嫡次子赫連薄已經在宮裏私下見過兩次。
但是後夏，本來就需要給個下馬威，來的又是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攝政親王，和身份不明的小公主，蕭歷纔不會給他們好臉色。
讓他們在國事館晾了半月了，還沒有進宮的機會。
宋雲似乎也不忙，日日帶着那小公主在西疆市集閒逛，聽書賞曲兒，喫飯喝茶。
不幾日，兩人便已成了說書先生口中的素材。
這位小公主的容貌被誇得地上沒有天上稀少，還憐貧惜弱，樂善好施。簡直就是仙女菩薩轉世。
葉傾然聽着說書先生誇張的描述，不禁蹙眉，而下面的一段更是讓她眯了眼。
說書先生誇完小公主，使又拉出一個反面教材。
在小公主的天使光芒下，鎮國郡主完全就是一個蛇蠍毒婦，殘忍噬殺，陰險狡許。
以奸計在一息間射殺甕城幾千後夏兵將，又對已降的犬戎兵趕盡殺絕。
而且私德不修，一面與楚王訂婚，一面又與北齊攝政王暗通款曲。
葉傾然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她今天已經走了三家書館了，說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這些。
看來這又是某些有心人做的文章了。
正說着，書場前排幾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便拍桌而起，
“如此惡毒，實不配爲人！”
“什麼鎮國郡主，我看是個女屠夫！”
“我西疆有戰神楚王，有葉大將軍，何需一個女人來上陣丟臉。”
“她無詔便赴西南，混入軍營，當治欺君之罪！”
幾個人說得激憤，帶動的書場內很多人都情緒激動，跟着罵起來。
葉傾然冷眼瞧着，待他們安靜些了，有個冷冷的笑聲傳來，衆人都向聲音所在看去。
那人身着青色長衫，搖着一柄摺扇，緩緩起身，一身的風骨，輕蔑勾脣走向那羣書生。
“書生誤國，我原不解，今日纔算明白。”
他輕蔑的態度讓幾名書生立即便惱火了，“你說什麼，你這是是非不分嗎？”
“請問各位是哪裏人？”
“我等是今年入圍的舉子，自然是西疆人。”
“原來是喫西疆糧食長大的人。你們若不說，我還以爲你們是吃了後夏的米，吃了犬戎的糧。”
“你別污衊人，我們又不是葉傾然，裏通外國！怎麼會是喫外國糧食！”
“你們自然無法與鎮國郡主相提並論。她在殺後夏犬戎強敵時，你們卻枕着書本在做春秋大夢！”
“她不誘殺後夏兵士，她放過犬戎狼兵，你們便是人家的口糧，斷不會還能在這裏是非不分，滿嘴噴糞！”
男子一口氣罵了個痛快，幾名書生臉上已經掛不住了，“有辱斯文！殺降不祥，她會給西疆帶來災禍！”
“即已誘敵入了甕城，俘了便可了事，何必殺之，這不是草菅人命嘛！”
可書場中有明事理的百姓，也紛紛站起來，“人家姑娘尚且能上陣拼殺，你們卻在這砸自己家的鍋，真是可笑。”
“俘虜不需要喫糧？彼時糧荒，西疆軍士尚且不能飽腹，拿什麼給俘虜喫？”
“他們即已降，若糧食不夠，放他們回去就是了！”
一位書生天真的話，將那青衫男子都逗笑了。
“我是該說你天真，還是迂腐？放回後夏？你可知出了甕城，他們便可再拿刀槍，轉身屠殺我西疆勇士，他們會乖乖回後夏？那是戰場，不是兒童嬉戲！”
幾名書生被說得臉紅，梗着脖子辯解，可葉傾然卻注意到那名說書先生已悄悄夾包往後門去了。
她起身便跟了出去，門口青鋒已然收到指令，跟着那先生進了一條小巷。
葉傾然上了馬車，不多時青鋒便回來了，
“捉住了。”
葉傾然點頭，“回去慢慢問。”
“還有剛剛那名青衫公子，是王家長房嫡子，王落星。”
王家？葉傾然抿脣。四大世家之一，蕭家已經成就霸業，謝家袁家，一後一妃，都出盡風頭，只有王家，似不溫不火。
可這樣的千年門閥大族，怎麼可能低調消散。只是王家行事更爲隱祕罷了。
這種大族，想要顯赫容易，想要如王家這般大隱隱於市卻很難。
朝中王姓並無重要官職，可細思，似乎每個關鍵位置又都有王家的影子。
便是從商，也總會遇上低調的王家人。
葉傾然突然對王家的家主感到好奇，是什麼樣的人能如此聰明，讓王家這條巨龍隱入民間，聲名不顯，卻又無處不在的？
馬車突然停住，外面有人在街邊求見，車伕停車等着葉傾然的意思。
葉傾然下意識掀開窗簾，便見宋雲一襲白衣立在街邊，身旁還立着一名白衫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