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便有數人出列請戰。包括葉白勳。
“臣願帶赤甲衛奇襲騷擾古蘭部，同時聯合東北境餘下各部，組織部落聯盟，擋下古蘭部。”
葉白勳拱手而立，蕭歷極少見他未着甲冑的樣子，褐色長袍之下，能看出他身形削瘦。之前他也聽過太醫的回奏，知道他的身子怕是一時養不好了。
蕭歷搖頭，“大將軍爲國爲民之心朕明白，可是大將軍的身體尚未痊癒。”
“老臣請戰。”英國公聲若洪鐘，他一拱手，幾名武將都出列。
“此種小規模征戰，需要常年在東北境草原風餐露宿，無城可守，要領便是速戰速決與奔襲，葉大將軍身體實在不適合。”兵部侍郎左敬也道。
“兵部可擢選青年將領前往東北境，領赤甲衛與古蘭部周旋。”
“古蘭部狡猾，且擅騎射，作戰又勇猛。青年將領沒有騎戰經驗，怕是會喫虧。且赤甲衛恐怕難服新將。”
葉白勳說出自己的疑慮。
“陛下，父親，傾然願領兵出戰。”
葉傾然無視了蕭楚的視線，出列抱拳，女聲清亮，瞬間大殿便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望向她。
蕭歷沉吟了半晌，還是笑了笑，“不愧是我西疆鎮國郡主。只是郡主畢竟是女子，怕是連累名聲。”
“陛下，傾然慚愧。早已兇名在外，爲家國百姓，名聲又算什麼。臣女自幼熟讀兵書，也跟着父兄在西南兩次歷練，跟赤甲衛也曾有過一面之緣。父親抱病在身，兄長戍守西南，臣女責無旁貸。”
“郡主不要聲名，難道我西疆也不要國望了嗎？泱泱大國，讓一女子領兵出征，豈不被人笑話？！”
蕭奕一拂袖，向蕭歷拱手道，“父皇，兒臣舉薦左洪朝小將軍。”
這個名字大殿衆人都有些陌生，他便又繼續解釋道，“左將軍一直在四皇兄安王麾下任職，在慶州境內與匪患對抗多年，即有實戰經驗，騎射排兵俱是了得。”
他這一提及，衆人才想起，此人是誰。他是兵部侍郎左敬庶出的次子，在左家不受重視，但一直與安王交好。早在安王成年遷往封地時，他便跟着一起去慶州了。
雖然慶州地處山區，多匪患，此事衆人皆知，卻不知抗匪的將領是他。
左敬一聽便蹙了眉，他與這個兒子並不親近，這麼多年他在慶州做了什麼，他也並不清楚。只是一聽蕭奕提起自己兒子，下意識便要拒。
“恭王殿下，犬子無材，不堪大任。”
“左侍郎何必謙虛。左將軍出身武裝世家，又深得我皇兄安王的器重，在慶州與匪患交戰大大小小千餘戰，整個西疆朝廷內，怕無人比他更具實戰經驗了。”
蕭奕笑着打斷左敬。
葉傾然眯眼，不知他爲何要一力推薦左洪朝，又與安王有什麼幹息。
一時殿上爭論不休，蕭楚一直冷眼旁觀，直到他感覺到一道視線掃過自己，他擡起眼瞼，與皇位上的父皇對視。
幾秒之後，他才勾起脣角，出列行禮，“父皇，兒臣願帶兵前往東北境。”
“寧州與東北境接壤，寧城是最接近祁山的守城，那裏即是兒臣的封地，自當由兒臣前往。”
“可七弟並未就藩。”蕭奕打斷他。
“那是父皇愛重。”蕭楚睨了他一眼，繼續道，“兒臣不用戶部糧草，到寧城自籌軍需。只領赤甲衛前往。同時請父皇給予調動寧州守軍之權。半年內必讓古蘭部退卻，重建東北境部族聯盟。”
蕭歷其實最初就覺得蕭楚是合適人選。他是皇子，又有戰場威望，又曾與赤甲衛一同訓練。可這一點也讓他猶豫，憑他與赤甲衛的同袍之誼，他若真的勝了，該如何收回赤甲衛。
“父皇可派左洪朝爲副將，待平亂後，由他領赤甲衛回朝。兒臣會留在寧城就藩。”
蕭楚此言一出，可謂有些揭開顏面了。相當於明說，讓蕭歷不必防着他，他勝軍後不會踏入青城一步。也不會染指赤甲衛，讓左洪朝爲副將，也是爲了避嫌，他不會藉機收買軍心。
蕭歷雖覺得臉上無光，卻覺得放心。他又瞥了一眼葉傾然。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對此女心心念念，有她留在青城，也多了一層保障，他倒也不怕蕭楚領赤甲衛。
想到此，便和顏悅色笑道，“楚王思慮周全，可依照行事。葉大將軍之前奏請回俞州老家養病一事，也一併准奏。只是……”
“只是楚王與郡主的婚事恐要延後了。且俞州山高路遠，不如郡主留在宮中待嫁，由皇后教導婚後禮儀規矩，不必去俞州了。”
他此話一出，所有人便都明白他是何意。葉傾然是人質，讓蕭楚領了赤甲衛也不能有非份之想。
蕭楚袖中拳頭暗暗捏緊，葉傾然卻投給他一個微笑，又轉向蕭歷道，“謝陛下體恤。”
葉白勳也在心內嘆息着向蕭歷謝恩。
可殿內衆武將心裏都不免腹誹，他身爲帝王，心胸如此狹窄。蕭策看着自己的父皇，心內更是嘆息不已。也許在他心裏，自己與七弟蕭楚一樣，都是不可信的工具。
退朝後，蕭歷留下了蕭楚和葉傾然。留他們一起到湘妃宮裏用餐。
葉傾然和蕭楚都明白，這是剛剛在殿上說話做事有些難看，要演一出父慈子孝來緩和。
他笑呵呵的傳膳，讓衆人圍坐，“今日只是一家子一起喫飯，不管那些繁文縟節。”
幾人落座後，氣氛還是壓抑，蕭楚自始至終垂着眼眸，只是桌下的手輕輕握着葉傾然的。
他的手有些涼，葉傾然知道他這是心寒，便溫柔的回握他，想把暖意傳給他。
見氣氛尷尬，蕭歷只能遞話給湘妃，希望她能幫自己打打圓場。
“愛妃替朕生得好兒子，唯他能替朕分憂，不讓朕操心。”
可湘妃只是淡淡道，“刀劍無眼，楚兒務必保重。母妃只有你一個兒子，母妃所求不過是你平安健康。”
蕭歷不悅地蹙了眉，睨了一眼湘妃，湘妃並未接他的眼神，依舊淡淡地喫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