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凰正想把裏頭的羊皮拿出來，不想蕭千凌說道：“嫂子，你不必告訴我，還請嫂子務必爲千凌保管，千凌感激不盡。”
沈沐凰蹲下身，見蕭千凌一臉決絕，她問道：“你當真準備好了嗎？”
蕭千凌雙手抱着佛珠，合十，仰首望着前方的佛祖，神情未曾有任何波動：
“嫂子，千凌意已絕，您不要再勸了。剃度之後，千凌會隨師父雲遊四海，普度衆生。”
沈沐凰望了眼外頭還在發怒的一身龍袍，神情暗了暗。
於她而言，這樣的結局，她是樂見其成的。
出家，總比它日她親手了結了他。
“請嫂子，保管好母妃遺物。”蕭千凌說了最後一句話後，目視前方，沒有再看她。
彼時，衆僧入內，他們站成了兩排，把沈沐凰架空在了外頭。
因爲蕭千凌皇子的身份，剃度儀式在皇子府內舉行，可沈沐凰卻被那冰冷的剃刀深深地晃了眼。
外頭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嘈雜聲，蕭雲霆和蕭阡陌同時衝了進來。
他們肩負文宗帝的囑託，務必要把六弟勸勸回頭。
可當視線落在割了一縷黑髮的剃刀上時，再多話語與執念，皆已成枉然。
六弟意已絕，他們該放下的。
這樣的結局，總好過手足相殘。
想到這，蕭雲霆和蕭阡陌對視了一眼，默契地站到角落。目光沉落，幽幽地看着那三千髮絲一縷一縷地落地，直至剃度儀式結束。
“阿彌陀佛！”
衆僧呢喃一陣，蕭千凌落髮爲僧禮成。
“從今而後，你便是老衲入室弟子，戒空。”
沈沐凰和蕭雲霆，蕭阡陌三人站在門口，半晌無語。
走出房門的時候，文宗帝已經平靜了下來。
他似乎認命了。
可身子僵硬地站在院子正中央，那一臉的怒火與絕望，好似又不認命。
蕭雲霆和蕭阡陌跪倒在地，“兒臣無能，請父皇恕罪！”
沈沐凰彎腰：“沐凰無能，請陛下恕罪！”
文宗帝沉默了好久好久，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已成了戒空的蕭千凌，鷹眸裏的神色時而複雜又時而沉痛。
許久許久之後，他背轉過身去，揮了揮手，“回去吧，朕，要再待一會兒。”
三人依言告退。
文宗帝又把其他人也趕走了，只留下溫公公貼身伺候。
沈沐凰纔剛從皇子府走出來，蕭雲霆便追了上來。
“三皇子若是想就貴府側妃被我們王爺懲罰一事追究本王妃，請三皇子趁早死了這個心。”
蕭雲霆皺眉，“本皇子只是想問，你的身體如何了？”
“身體？”
蕭雲霆：“你在王家村……”
沈沐凰揚脣，“三皇子與其在這裏關心他人妻子，倒不如回去看看你那側妃如今是何身子，說不定，還能被陛下和皇后讚一句溫文爾雅，體貼入微呢。”
“你！”蕭雲霆再度被沈沐凰激的說不出話來，想要留住她，可對方根本沒打算給他機會。
如若當初自己沒有對她各種惡言惡語，或許當日各國使臣列席的大婚便是他與沈沐凰。
下人來報，方纔夜王受刑還當衆親吻沈沐凰……
這些本都是他的，如今他卻什麼都沒有。
若不是沈璃月，這些便都是他的。
蕭雲霆回到三皇子府的時候，下人上稟側妃受傷，此刻正高燒不退。
這讓原本就倍感煩躁的蕭雲霆越發惱火。
“多行不義必自斃。”他濃眉皺起，沉聲令道：
“側妃品行不端，身爲三皇子側妃，到處惹是生非，着令禁閉一個月。若再犯事，殺無赦！”
沈璃月接到蕭雲霆的命令時，沈傾雪正在給她上藥。
她呆坐着，整個人陷入了深深地無奈與絕望，“三皇子他，終究還是厭棄了我。”
“二姐……”沈傾雪紅了眼，輕拍着她的後背，強顏歡笑地安慰道：“二姐，三皇子只是氣話，等他緩過來後一定會後悔的。”
“不會了。”沈璃月太清楚蕭雲霆的性子了，今晚沒有殺了她都已是她不幸中的萬幸了。
“說到底，二姐，以後你千萬不要再和長姐作對了。”
沈傾雪這句話甫一說完，卻見沈璃月全身僵硬，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傾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沈傾雪委屈地扁嘴，“二姐，傾雪只希望一家人好好地。爹爹年紀大了，眼下侯府亂成一團，如果我們幾個姐妹都不團結，傳出去會惹人笑話的。”
“惹人笑話？”沈璃月嗤笑：
“要不是沈沐凰，母親會死的那麼慘嗎？！你之前在尼姑庵待着，回來後又住在宮裏，你自然不知道二姐這些時日承受的委屈！我在外面都不敢擡起頭來，外頭的那些人一見到我，就會陰陽怪氣地說咱們母親一定是犯了滔天大罪才惹得素來溫和仁厚的陛下這般殺她！你知道我承受的羞辱嗎？”
“你呢？你現在讓二姐不要再和沈沐凰作對？！她沈沐凰配嗎！傾雪你是我的妹妹，不是她沈沐凰的啊！做什麼你要胳膊肘往外拐？！啊！”
沈璃月話到最後已經開始聲嘶力竭，聲音都喊啞了。
見沈傾雪一臉驚恐地看着她，索性伸出雙手瘋狂地搖晃她的肩膀，“爲什麼！爲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要背叛我！爲什麼所有人都要喜歡沈沐凰不喜歡我！爲什麼！這到底是爲什麼！”
“二姐……”沈傾雪趕緊把她抱住，輕輕拍着陷入癲狂的沈璃月，“二姐你別這樣，傾雪永遠都是二姐的。傾雪只是希望一家子和和睦睦。”
沈璃月瘋狂顫抖的身子這才稍許平和下來，回擁住沈傾雪，她說道：“傾雪，母親死了，二姐只有你這個妹妹可以依靠了，如果連你都不願意，那二姐唯有死了。”
“二姐你別這樣，傾雪也只是希望我們一家人可以好好和解。”沈傾雪哽咽，“你看，下個月便是爹爹五十大壽，陛下和皇太后也會親臨丞相府，屆時百官同慶，不如就讓傾雪安排，你與長姐和解好嗎？”
“爹爹壽辰……”沈璃月呢喃一陣，眼中忽而閃過一絲冷芒。
她鬆開沈傾雪，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眼波流轉間，鋒芒藏盡，“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