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男人回眸，星眸揚着志在必得的霸氣與威嚴。
沈沐凰恍惚間，好似看到了他登上帝位的模樣。
這樣綻放光芒的梟雄，原本會因爲體內的毒而提前凋謝，登基爲王的可能性幾乎爲零。
然而如今，卻是她一手促成了他未來一切的可能性。
眼神迅速沉落，一股說不出的情緒，難以言喻，好似刺刀一般在鑽着她的心和肺。
呼吸越發艱難急促。
“本王體內的毒已盡然全消！”蕭瑄回道，迴應了沈沐凰的話。
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要殺應殺的那個人竟是蕭瑄，不是那些所謂的皇子！
蕭瑄……
沈沐凰眯起眼，目光沉沉地看着沉浸在未來江山夢的男人，紅脣揚起一抹嘲弄諷笑。
蟄伏至今日，一切只待體內之毒得以解除。
而如今，已是時機成熟日。
他帶着她來這裏，驕傲地向她宣示着他的雄心壯志，亦不怕她會從中破壞，更不擔心她會告密。
因爲就連沈沐凰自己都清楚，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權勢以及能力，單憑她獨自一人，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
亦或許，就算現在文宗帝發現了，也已經太遲了。
“本王的玄甲衛，可以一抵百，所到之處，如同千軍萬馬，所向披靡。只要他們願意，寸草不生。”
周圍的氣氛瞬間冰冷，兩人四目相對，許久未曾說話。
沈沐凰在心中衡量殺死蕭瑄的成功機率；
而蕭瑄則坦蕩應對，不懼相迎。
這一場暗中的較量，沈沐凰一敗塗地。
比她以往的暗殺還要慘烈。
身側的單氏兄妹察覺到周圍氣場的僵硬與尷尬，二人同時輕咳出聲，想要打破沉靜，可無論他們如何小動作，二人的對陣未曾更改分毫。
時間，在掙扎中點滴而逝去。
很久很久以後，沈沐凰率先移開了目光，“回去吧。”
而後轉身，沒有再回頭。
“王爺……”單羽無奈地看着蕭瑄，或許此刻他才明白秦峯爲何這般抗拒帶沈沐凰來這裏。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
今日這二人，在它日必定會殊死一戰。
至於誰生誰死……
單羽不知道。
“跟上王妃，別讓她受傷了！”蕭瑄吩咐道，亦朝前追去。
“哥，就這麼走了嗎？”
單柔不明白，爲何好好地變成現在這樣了。單羽很想說，卻無話可說。.七
最後不得不長嘆一聲，轉身跟上去了。
熱鬧奔波的四人在失落洲之後忽然沉寂了，趕赴北齊兵馬大部隊的一路上，沈沐凰和蕭瑄再無說話。
她夾緊馬腹，瘋狂地催促着戰馬狂奔。她不知疲倦，然而她的馬卻已精疲力竭，跌倒在路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王妃，您沒事吧？”
單柔匆匆而來，卻看到沈沐凰的剎那間倒吸一口涼氣。
“王妃，您的臉，爲何這麼蒼白？”她不解，“身體可有不舒服嗎？”
沈沐凰輕搖臻首。
蕭瑄疾馳而來，見沈沐凰身體虛弱，薄脣微動，俯身朝她伸手，“與本王同乘一匹馬。”
他一臉關切，她卻咬牙站起身。
“不用！”
二人同乘一匹馬，原本該是羨煞旁人之事，然而如今，說不出的詭異和彆扭。
若是以前，單柔定會滿足滿意，可此刻，見二人彆扭地在那裏暗中較勁，她只覺擔心。
“凰兒若再掙扎，本王便在這裏吻你！”耳畔傳來蕭瑄低沉暗啞的嗓音，絲絲入耳，如螞蟻般撓着沈沐凰的心。
卻讓她倍覺沉痛。
“你敢！”她低聲呵斥。
蕭瑄低聲笑開，一手緊握繮繩，一手攬住纖腰，薄脣緩緩靠近，於她的耳垂處輕輕擦過。
沈沐凰如觸電般地瞬間僵了身子，如石頭一般，動彈不得。
“凰兒……”蕭瑄扣緊她的腰，“以江山爲聘，這是本王對你的承諾。本王的承諾是真心的，未來也必定會做到！本王希望凰兒能與本王一起登上北齊之巔，與本王共享盛世！”
她卻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臻首揚起，冷笑出聲，“做夢！”
蕭瑄眼神一暗，卻未有半分怒意，只輕笑道：“無礙，本王深信，金誠所至，金石爲開。”
“啊！”
懷中的女人驟然出拳，掌風襲過，她縱身一躍，迴旋踢的時候，腳尖狠狠地打在了蕭瑄的肩膀上。
男人沒有任何怒意，目光含笑地握住她的腳踝，輕柔地往懷裏拉，卻被沈沐凰躲開了。
飛速旋身，如影隨形，她雙拳並用，另一拳打到蕭瑄的腹部，男人悶哼一聲，鬆開了沈沐凰的腳。
女人一身白衣勁裝，腳尖輕點馬頭，縱身一躍，從後頭踢在了蕭瑄的後背上，把有意避讓的男人踢落到地上。
“王爺！”
單氏兄妹大喊上前把自家王爺扶起來，沈沐凰趁着這個間隙跳上馬背。
“駕~”厲喝一聲，馬兒嘶鳴着往前狂奔，女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衆人的視線當中。
單柔正想追去，蕭瑄卻出手攔住了。
“派暗衛保護她！”蕭瑄說，想要站起身，腦袋一陣暈眩，又跌回地上。
腦海忽而閃過無數的畫面。
“蕭瑄，你傷我族人千萬，從今以後，我沈沐凰與你勢不兩立！”
“這一劍，不足以抵消滅族之恨！”
腦海裏，那把劍深深地刺入刺穿自己的胸口，鮮血噴灑。
而後便見穿雲弩從天際飛來，穿過右胸，帶着血和肉插入身後的木樁上。
他緊繃的身軀開始顫抖，鮮血汩汩往外冒，混着她含着熱淚卻猙獰的冷笑聲：
“這一箭，難以消解我對你永不磨滅的怨恨！”
……
“蕭瑄，今日我沈沐凰以血和肉立誓，詛咒你生生世世慘死在所愛之人刀下，詛咒你永生永世愛而不得！次次輪迴都不得好死！”
……
爲何往日循例會出現的夢境會忽然平白無故地浮現在腦海？
不是夢嗎？
可此刻他明明十分清醒！
沉默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再猝然握緊雙拳，那骨節交錯的聲音清晰地告訴着他，這並非是夢。
目光落在沈沐凰消失的方向，空氣中似乎還殘存着她淡漠決絕的氣息，蕭瑄猝然回神。
不是夢……
而是，真實的記憶！
只是這記憶，又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