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拓跋歌以爲自家父王不認識沈沐凰,正要說出她的身份,卻被沈沐凰眼神示意阻止了。

    迎上拓跋軻幽深的黑眸,她問道:“敢問陛下,您是如何判定民女就是沈奴?”

    “你還敢自稱民女!”軒轅大將軍冷哼一聲,擼起袖子走向沈沐凰,揚手就要教訓她。

    “軒轅將軍!”拓跋軻冷冷地阻止他,“孤都未生氣,你在這裏氣什麼?”

    “王上!”

    “閒話莫說!”

    示意回稟的侍衛繼續說下去。

    侍衛:“四王子府南苑沈氏奴隸一族長女沈奴逃離不知所蹤,因爲她,沈氏一族每人杖責八十,老少者目前皆臥病在牀。年壯者承擔他們的工作,不眠不休,已病倒無數。”

    拓跋軻眯起眼,威脅道:“你若承認你是沈奴,孤便赦免他們,並延長他們的工期。你若不認,孤便繼續懲罰他們,屆時,沈族完不成任務,全族砍頭,自己斟酌。”

    呵!

    這是拿沈氏奴隸一族的所有性命威脅她。

    “那便殺了!”她冷冷地說,“王上視人命如草芥,民女豈敢抵抗!”

    “你!”軒轅真嗤笑這女人的天真,“那些奴隸連人都不算,何來人命一說!”

    拓跋歌揮揮手,示意侍衛照辦,“滅族。”

    “卿若求父王開恩!”玉卿若着急跪倒在地,“求父王饒恕沈氏一族,沈奴逃跑致使延誤工期,說到底是卿若管理無方,卿若願承擔一切,還請父王饒恕他們!”

    軒轅真沒有理會玉卿若,繼續怒罵沈沐凰:“沈氏奴隸一族上百人,因爲你的逃跑和拒不認錯,上千族人要被殺頭,你簡直毫無血性可言!”

    沈沐凰深深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玉卿若,即便她此刻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可那緊緊抓住裙子且無法遮掩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她。

    軒轅真見她不理自己,罵的更大聲了,“南苑裏住着北齊八皇子蕭子楚,你可知道上百奴隸死亡,他也會受到影響,你這樣會影響北齊和西吳邦交,惹來戰禍!”

    沈沐凰一怔。

    八皇子也在?

    下意識地迎上拓跋軻晦暗不明的眼神,沈沐凰深吸一口氣,回道:“沈奴知錯。”

    拓跋軻眼中閃過一絲戲謔,半晌後,說道:“既如此,孤便饒你一命,王兒,你帶沈奴回南苑。”

    話說完後,徑直翻身下牀,在軒轅真的陪同之下離開了四王子府。

    那健步如飛的樣子,哪裏有病?

    拓跋歌這才知道他被自家父王耍了。

    回頭看一臉晦氣的沈沐凰,他撓撓後腦勺,很是抱歉,“沐凰,真是抱歉。不過你放心,有本王子在,你在南苑不會被欺負的。”

    沈沐凰俯身把玉卿若扶起來,“你沒事吧?”

    玉卿若搖搖頭,“對不起,我知道你是爲了我才願意迎合父王無禮的遊戲。沐凰,父王如此針對你,恐怕有備而來,不如回北齊吧。”

    “不用!”

    既然拓跋軻有意提起蕭子楚,想必已經受到了密探的風聲。有北齊的人要來帶走八皇子。

    他這一番行爲,想必是刺探。既如此,她索性將計就計。

    沈沐凰在拓跋歌和玉卿若的陪同之下來到南苑,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楚,葉無雙的信念是多麼的偉大。

    南苑的奴隸個個戴着重型腳鐐和手銬,無論男女,不分大小,每個人都如同畜生一樣,搬着巨石,巨木,徒手刨坑,稍有遲疑便會被侍衛揚鞭狠狠地鞭笞。

    “啪”的一聲,響徹天際,一個女孩臉上滲出了血。

    “啊!”她跪倒在地瘋狂大叫,抱着那個侍衛的大腿哭求,“二奴錯了,求大人開恩!”

    那侍衛揚手又在女子的後背重重揮了幾鞭,卻猶不解氣,怒罵道:“賤種!”

    “住手!”

    玉卿若紅着眼大吼,全身顫抖的她立刻被拓跋歌護在懷裏。

    不忍愛妻這般心碎,拓跋歌怒吼道:“本王子之前早就下令不許鞭笞奴隸,你這簡直不把本王子放在眼裏!”

    那侍衛見是自家主子,白着臉跪在地上不斷磕頭,“請王子饒命,請王子饒命!卑職這也是聽軒轅將軍的命令,他奉了王上的聖旨,讓卑職不許謀私,卑職也沒有辦法!”

    “父王?”

    “是!是聖旨。”侍衛從懷裏掏出了方纔軒轅將軍下的旨遞給他。

    拓跋軻重重地嘆了口氣。

    玉卿若無力地掙開他的懷抱,把重傷的女孩子扶起來。

    沈沐凰見那女子身上除了新傷之外,還有數不清的舊傷,密密麻麻在女孩子的脖子,手臂,和雙腿,觸目驚心。

    她下意識地看向其他人,幾乎所有人都這樣。

    或許是在北齊待久了,第一次看到這種視覺衝擊,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開始莫名翻滾,恨不得把施暴的侍衛狠揍一頓。

    “是不是很震撼?”玉卿若察覺到沈沐凰全身汗毛豎起,苦笑一聲:

    “我來的時候直接哭了。沒想到人世間還有這般慘烈的事情。整個西吳,六成是奴隸,三成是平民,一成纔是奴隸主。每個奴隸自生下來便是如此。他們的一生,幾乎每天都要被打,從來沒有人可以真正的壽終正寢,因爲他們要麼被自己的主人折磨致死,要麼死在繁重的工作上。”

    “男奴隸尚好,女奴隸更慘。我曾親眼見過一個相貌姣好的女奴隸爲主人出門買東西,結果被皇室惡霸看上了,她不能反抗,並且順從地任由他欺辱,臉上掛着笑,無聲地落着淚。這裏很多人,遠沒有北齊百姓格局遠大。”

    “我也終於明白,爲何當日決定和親時,母親哭的那般傷心。”

    ……

    “沐凰,你聽說過聖女葉無雙嗎?”

    沈沐凰深深地看着她,微微點頭,“略有耳聞。”

    玉卿若壓低了嗓音,嘆道:“這個奇女子,在這裏是禁忌,十幾年下來,很多人都已經分不清是否只是流傳在奴隸之間的傳說。但是四王子告訴我,她是真實存在的。”

    沈沐凰下意識地瞥了眼拓跋歌,後者心虛地偏開頭。

    “聽說,她就曾經帶領三國的奴隸一起反抗,她悲天憫人,奴隸們親暱地喚她爲聖女。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她死了,只有北齊的奴隸翻身成了百姓,可以憑藉雙手創造財富,爲自己爲後代謀福祉。而西吳和大周的奴隸,在葉無雙死後,他們的處境比以往更加悽苦,甚至不如從前。”

    “而且,經歷葉無雙之事後,奴隸們害怕失敗的下場,所以更加臣服,更加不敢反抗,只要有奴隸說要反抗,不等他們的主人反應過來,那個提出反抗的人便會率先被自己的族人殺死!”

    “因爲,那是大逆不道的。曾經葉無雙的信念對他們來說,已經成了帶領他們走向深淵和地獄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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