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啞的笑聲無比瘋狂,她捧起腦袋,摟在懷裏,再次將他親吻。
那麼,就和庫洛洛所說的一樣,他永遠屬於她了……
綠色的火焰燃燒,從繪製了白薔薇的壁紙開始。宛若極光的火焰,頓時讓房間陷入火海。
它吞噬一切。堆成摞的書本,有阿萊塔的,也有庫洛洛的;
在舊貨市場上淘來的雲朵狀銅製雕塑;
路邊撿來的二手櫃子;
零散分佈在房間各處的桌椅,大部分都是他們去外面,阿萊塔覺得坐得舒服,庫洛洛就找到生產廠商,訂購後送來,他對生活實在沒有任何需求;
衣櫃櫃門燒卻後顯露兩人的衣服,火焰若史萊姆一口喫掉了全部。
阿萊塔處在最中央,她眼見一切都消逝在幽魅火光中,心中無比暢快,是歷經疲勞後的快意。
毀滅吧,她想,就讓一切都毀去。
火焰並沒有滾落她的身上,她的手撫過火焰,是冰涼的。但它開始纏繞庫洛洛,她懷裏的,牀上的,眨眼就將他包裹。
“不要。”阿萊塔纔想起來要滅火:“不要……不要……”
她像抱着一隻小狗,同閉着眼睛的腦袋一起縱身躍下,落入了水中。
身體顫抖,像是剛和車頭來了個碰撞,阿萊塔睜開眼睛。她的手越過身體,搭在榻榻米上,小酒窩在她的手臂上彈跳,像是要叫她起牀。
障子門不知何時開了,巨大影子立在院中,一人被拽着身體,懸在空中,正在大叫,但雨聲更大,蓋過了全部。
阿萊塔匆忙奔出,手若長刀,劃過怪物身體。
奇妙的手感,不似在河旁碰見的那隻。
小酒窩好似貪喫蛇,在怪物消失前,它一鼓作氣將它喫掉了,火焰膨脹又恢復原狀。
青年趴倒在地上,止不住咳嗽,在屋裏的暖爐旁烤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說他聽見雨大,擔心屋子會漏,所以過來看看。
他說的是實話,只不過抹去了後面,他未經同意就要進屋的行徑。
“謝謝,是你叫醒了我吧。”阿萊塔摸了摸小酒窩,它在她肩上蹭了幾下,在房間裏轉悠,似乎很開心。
“打擾你休息了,”青年因自己的擅自闖入,要縮成一團,說,“我現在就回去,你也……早點休息。”
他雖還在顫抖瑟縮,依舊恐懼。他想問剛纔的怪物是不是阿萊塔製作的,可他很心虛膽怯。
倒是在屋裏打轉的綠油油,已不讓他害怕了。
三個人裏,只有他能看見小酒窩。
巨大的優越感,此前他從未體驗過。
如今小酒窩成了他和阿萊塔兩人的祕密,他很開心,甚至要喜歡上這個會繞着他轉的傢伙了。
雨聲還在繼續,阿萊塔沒有看他,緩緩開口:“我的姐姐,是這個世界上最樂觀的人。她就像是我的太陽,無論我在哪裏,她都照耀着我。”
青年沒有了動作,轉向她。
自他母親後,他從未如此認真地聽誰說過話。
阿萊塔靠在沙發上,單手撐着腦袋,另一隻手落在身前靠墊上,宛若還在夢中。
青年沒有聽懂,他下意識認爲自己要反駁。
“你就是,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說道,又補充,有積分語無倫次:“至少在我認識的人裏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只有她願意認真聽他說話,聽他描述木屋建成後,那個美好的未來。
這時阿萊塔看向青年,目光緩慢有移。
但青年感到自己木訥的心察覺到了,這個阿萊塔並沒有在看着他。
是啊,她有自己的世界,而他只想讓她留在這裏,這個一無是處的村子裏。
這樣是不行的,不是說將她留在這裏不行。
而是,他的做法行不通。
他不能崇拜她,不能敬畏她,他必須將她踩在腳下,讓她像這山林中的動物對待人類一樣,他需要將她轉變成動物纔行!
惡念,殘穢,充盈在房中。
阿萊塔看不見,因爲她不是咒術師,她不是異能者。
她能察覺到煩躁,但她認爲這是從她心裏流出。
吮吸着青年的是小酒窩,人類的感情讓他成長。
可是沒有辦法,青年想不到能讓她真正看着他的辦法。
她太強大了,她的身體,她的能力,就算全村所有的男人也沒法將她困在此處,但還有一個辦法。
青年想到了。
另外兩人一直瞧不起他,村子裏的人不肯認真聽他說話,就是因爲他的學歷。他只有小學的學歷,和村裏不少老人一樣。
那些老人因爲年紀大了,才勉強得到他人尊重。
而曾經的他,是因爲照料父親而放棄了所有,才被大家當成人對待,現在父親死了,他又成了——
青年不想記起他在小學時的稱呼,困擾着他的稱呼。
愚蠢的傢伙,不,傻瓜,不,是腦子有問題的傢伙。
他們都這麼叫他,班上有人氣的男生,班上圍在一起的女孩子,他們都這麼偷偷地叫他。
事到如今,他也承認自己的智商不高,他的腦子有問題。可在想到這件事時,青年認爲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腦子有問題,他可以這麼對人說。
不要說是他說的,而是村長的兒子說的。
枷場小時候就是個古怪的人,阿萊塔怎麼會不是呢?她在所有人面前那樣對待村長和村長兒子,明天就會傳遍村裏。
說阿萊塔“腦子有問題”,肯定會有人相信。
他還記得,在自己小時候,就有一個腦子有問題的老人死在家裏,沒人爲他弔唁,墓碑還是村長建的。
這樣的話,阿萊塔也會成爲無人在意的人了。
到最後,她會來求助於他,他會成爲她的救星。
這念頭出現不到十秒,青年爲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阿萊塔自語的聲音再次回到了他的耳中。
“……我好恨他,可是我好像又……”
帶着一聲嘆息,青年沒聽進去,此刻他想回家,睡上一覺,一定會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