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野市的急診今天也是一片平和景象。

    換牙期的小孩,塞了顆柿種在牙縫裏,拔不出來了,家長迅速將小孩送到醫院。小孩剛坐上牀,就被一旁牀簾內發出的巨大吱呀聲嚇到咬碎了柿種,呱唧呱唧喫起來。

    家長當場給了小孩一巴掌,打得剛長出來的牙搖搖欲墜,送往兒科。

    拿走老大錢跑路的組員,車子爆胎,在路邊修車,被躥過車底的獾嚇了一跳,開槍後子彈擊中玻璃,炸開割傷眼睛。好心路人打救護車,送來醫院,組員抱在懷裏的包開裂,隔壁牀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要僱傭殺手嗎?”

    組員嚇得手一鬆,錢灑了一地,立刻就被帶走了。

    年輕獨居的上班族,想在上班前打發時間,拿起水果咬了一口,口肛倒轉,不幸錯過上班時間,來醫院求助。醫生敷衍地聽着解釋,戴上手套,還沒動作,隔壁牀啪嗒掉了什麼到地上。

    上班族以爲好了,回頭一看,驚叫一聲,昏了過去。

    “現在的人都好脆弱啊。”伊路米拾起地上的腸子,將它拖回拉簾裏,塞進阿萊塔的身體中,又將一袋血淋在上面:“這樣就結束了。”

    他摘掉手套、口罩、帽子,脫下外套,將它們扔進垃圾桶裏,蓋上冷凍箱蓋。

    “儘快起來運動,不然會腸粘連。”伊路米拿起旁邊的拖把,胡亂在牀旁挪了幾下。

    發現弄不乾淨,他走出簾子,出門去叫清潔工。

    阿萊塔的手按着肚子上歪七扭八的線,坐起身體。疼痛遍佈身體,她卻露出笑容。

    伊路米回來,以爲她是疼得下意識舒緩纔會笑,但這笑卻刮在她臉上。

    “有什麼好笑的事?”他問。

    “心情好多了。”阿萊塔繫上病服的扣子:“研究我的身體有用嗎?之前的血怎麼樣了?”

    “……你果然很古怪,不只是身體。”伊路米的眉毛一上一下彎起,調整着箱帶長度:“當然。不過之前那些血不夠,這次是大豐收。合作愉快。”

    他沒說那些血用來養花,長出了巨大的吸血蚯蚓,全扔進了實驗室。

    還有一隻逃脫抓捕,在揍敵客家逃竄,用了她最後的血,將它引誘出來,放在太陽下曬了快一個月才死。

    阿萊塔下了地,穿上拖鞋。

    二十四小時內,伊路米將她的身體當成玩偶拆卸又縫上。

    她意外地發現,這並不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大概因爲心裏痛過了,身體再遭受一番折磨,她才終於能夠平衡。

    四肢和臟器和垃圾一樣塞進了冷凍箱裏。但腦袋掉下來,就會消失,新的腦袋會立刻從血最多的地方長出。

    清潔工走來,看着滿地紅色同碎髮一般,目光驚悚。

    “只是失血過多。”阿萊塔低聲安慰,轉向伊路米:“路上順利,有結果順便分享給我吧。”

    伊路米眨了眨眼睛,本來要走,還是頓了腳步,問:“一起去殯儀館看看嗎?”

    詢問醫院的人,立刻就能知道殯儀館的位置。幾輛黑色麪包車停在院裏,安靜極了。

    問起舊遠野村裏的事,負責人立刻警惕起來。

    “女孩?”他搖搖頭:“沒有女孩。”

    “我想看一下。”阿萊塔說。

    “請您先出示身份證明,還有證實親屬關係的文件。”負責人說。

    阿萊塔什麼也拿不出來,徑直往裏走去。

    負責人要拉住她,下一秒就倒地不起,扶着手叫出了聲。另外兩個保安往前一步,也同樣倒下。

    阿萊塔蹲下身,取走其中一人戴着的墨鏡,掛在自己臉上。

    身體還沒完全復原,她咳了兩聲,吐出血塊。

    “左邊還是右邊?”她問。

    動作太快,伊路米也勉強纔看清楚。阿萊塔有些變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收起針跟了進去。

    一共三間冷庫,全堆滿了,一具具的,了無生氣。

    阿萊塔逐一確認着死者的臉,都是村裏的面孔,有些她還不認識。

    “一共112具。”伊路米一眼看過去,就算清了數字:“一個男孩,沒有女孩。”

    這是個好消息。

    可就連這份心情也與阿萊塔隔着一段距離,沒法到達。

    她知道,自己是病了,但這病痛沒有折磨她,反而令她處在極其安全的距離,好似一切都沒法將她動搖。

    “……我……也……不清楚……!”負責人貼在牆角,臉上扎着兩根針,面目猙獰:“聽說是中……中毒……我們只是去收……”

    “聽誰說的?”阿萊塔問。

    “……幾個治安官……他們也是……接電話……還剩一口氣的人……打來……”

    問不出更多,但這樣數量的死亡,竟沒在媒體上掀起半點波瀾。

    有人很好地掩蓋了它,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可能在那人手上。

    “不會是你丈——”阿萊塔擡了下頭,伊路米改口,“——孩子的爸爸吧。”

    “現場沒有他的氣息。”阿萊塔翻看着掛在牆上的文件,沒有什麼內容,只隨手扔了。

    倒是有類似小酒窩的存在,而且有好幾個,但她都追蹤不到它們的去處。

    “幻影旅團的成員不是有很多?”

    “不會牽扯到私事上。”阿萊塔接道,又轉向伊路米:“他不是我丈夫。”

    “你們沒離婚。”伊路米說。

    “我已經死了。”

    “不申報上去,沒人知道。”伊路米問:“你打算怎麼辦?”

    他沒那麼好心,想要幫她,一定是想獲利。

    “不需要你插手,永別了。”

    “別這麼說哦,你是奇犽的教母,歡迎到我們家來做客。而且你想進入殺手界,我也有幾個中介人的名片。”

    兩人走到大廳,兩邊保安一動不敢動,這時另一個身影穿過門,往裏走來。

    一片深紅印在來人雪白的衣服上,凌亂黑髮垂落臉側,雙眼無神。

    伊路米先看到,“啊”了一聲。

    阿萊塔在這時又開始咳,好似有什麼卡在胸口,她擡手掩住嘴,血塊掉在了地上。

    那人立刻注意到這邊。

    伊路米有些不自然地轉身,擋住阿萊塔。

    “傷口還沒癒合。”他按着她的肩膀:“不能運動太劇烈,心情也要保持穩定。”

    來人將要走過兩人身旁,卻又駐足,吐出一個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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