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擡頭仰望高處,一個打扮怪異的長鬚老者登上城樓,城牆之下懸掛滿琳琅滿目的武器,隨風發出丁零當啷響,大漠風嘯與紅獅子軍的哼唱送行聲交錯。

    驟然嚴肅的氛圍中,那名老者抽出腰間佩劍,朝天一指,振臂高呼,“繁星佈滿天空,祭典的時刻到了!”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破碎戰爭中最強大的半神,拉塔恩將軍正在等着你們。”

    底下回應起一陣興奮歡嘯。

    老者緩緩放下執劍的手,環視了一圈高臺下的諸位英雄,“勇士啊,戰鬥吧!滿懷榮譽擊敗強敵,取得大盧恩吧!”繼續道:“勇士啊,祭典拉開序幕啦!你們準備好了嗎?戰鬥祭典開始啦!拉塔恩祭典要開始啦!”

    場下頓時沸騰,身穿盤羊鎧甲的騎士、武士打扮的男人、還有許多不認識的人紛紛出聲。

    “快開始吧!”

    “傑廉騎士您還在等什麼?”

    “快宣佈祭典開幕。”

    傑廉持劍而立,擡起一隻手往下壓了壓,興奮吵鬧的人羣頓時無人說話。

    “在祭典開始前,和你們說一說吧。”傑廉沉痛說道:“拉塔恩將軍一直處在彷徨的狀態——瑪蓮妮亞的猩紅腐敗不只由內而外侵蝕身體,也讓將軍的神智陷入瘋狂。”

    “他將屍體集中起來,不論敵我,接着像條野狗一樣啃食,朝天空發出痛心的哭喊……”

    臺上人說着話,臺下的人亦沒停下竊竊私語。

    雲霄戳了戳人羣中那名抱臂站立的大壺,試探問道:“壺哥?”

    她真的分不清那些壺的長相。

    那隻大壺聽到聲音轉了一圈,驚喜看向眼前有過兩面之緣的褪色者和一名陌生人,“是你們,你們果然也來了,太開心了,和我料想的一樣。”

    “對了,我叫亞歷山大。”

    雲霄道:“我知道你叫亞歷山大,我見人就叫哥。”

    “哦哇,還真是古怪的癖好啊。”亞歷山大聞言大笑起來,笑完便將稱呼問題拋在腦後,情緒亢奮:“你聽見這場戰鬥祭典是爲了送誰上路嗎?”

    雲霄正要回答,戰士壺已自顧說了起來,“竟然是那位戰神,拉塔恩將軍啊。哈哈哈哈,萬萬沒想到能夠看到半神。”

    “而且還是破碎戰爭中最厲害的英雄。我現在興奮得渾身顫抖,戰慄不已。”

    看出來了,你現在的確很激動嗷……雲霄也被他的情緒感受,擡手搭住他的一條肩膀,和他並肩而立,一起哈哈大笑,拳頭碰了碰。

    兩人笑了一陣,感情越發深厚,彷彿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般投緣。

    漸漸地,亞歷山大止住笑聲,正色道:“但這正是值得挑戰的鐵證。我想請你們替我在旁見證,我“鐵拳”亞歷山大,發誓絕不退縮,英勇作戰!”

    “沒問題!”雲霄豪邁地拍拍胸口,一口答應,“咱倆互爲見證,我也絕不退縮。”

    阿爾法譏諷道:“你們怎麼不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爲兄弟?”

    卻不料雲霄眼睛一亮,當即拍手叫好,“妙啊!好,碎星就是那隻雞,待我們一起去宰了它。”

    “……”阿爾法黑着臉偏過腦袋,“□□。”

    “那個男人說完了~”西索提示道。

    在他們閒聊的時候,傑廉說完了拉塔恩的故事和現狀,場下人頭攢動,跟着那名騎士走向海岸邊那間教堂。

    擁擠的木質升降梯上,雲霄忽然在陌生的人羣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光頭,驚喜出聲。

    “帕奇哥,你怎麼也來了?”

    帕奇這個陰險狡猾的膽小鬼竟然也來參加戰鬥祭典?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

    帕奇聞聲回頭,隔着幾顆腦袋對望,尷尬道:“是你們啊,好久不見了。哈哈,其實我是來做生意的,想着祭典會有很多人……要光臨帕奇商店蓋利德分店嗎?好貨不少哦。”

    “哇,真有生意頭腦,不愧是我們的帕奇哥,多恰點盧恩。”雲霄豎起大拇指,避開買他的東西不談。

    她對帕奇的安危倒一點不擔心,帕奇雖然弱小,但非常能苟,依照過去的舊例來說,天選褪色者死光帕奇也會活得好好的。

    鎖鏈的轉動聲中,升降梯緩緩降落在懸崖底部,一行十餘人相繼走下升降臺。

    沙灘對面便是插滿兵器的昔日戰場,此時此刻,對岸身穿黃金戰甲,頭戴犀角面具,一頭紅髮肆意飄揚,身騎小馬,拖着幾具貴腐騎士屍體的巨人正是拉塔恩將軍。

    只見拉塔恩雙腳至腳踝截斷,虛坐在一頭乾瘦的老馬上,拖着那三具屍體丟在一座壘起的小山堆上,忽地雙膝跪地,雙手撐住地面,低頭啃食起屍體。

    腐爛變質的血肉與內臟遠遠映入衆人眼中,可怖的咀嚼聲彷彿隔空敲在心上。拉塔恩忽地仰頭長嘯,滿臉污臭,聲洪如鍾,悲悲慼慼,震得大地彷彿都在輕顫,即使最堅韌的戰士見了也不僅屏氣凝神,悄然握緊掌中武器。

    所有人都沒有做聲,面容肅然,向着戰場進發。

    拉塔恩起身面向朝他走來的衆戰士,背後插着的特大箭矢隨着動作在肌肉裏鑽弄,殘破的軍旗迎風招展。

    紅沙遮面,衆人邁過那條湍急的淺溪,踏足戰場。拉塔恩立即從背後拔出一支箭矢,搭弓拉弦,箭鏃聚起流光,龐大的魔力波動令所有人心潮澎湃的同時捏了把冷汗。

    飛箭如梭,卻是朝着人羣靠後一人來。

    前人閃的閃,避的避,眼看箭矢眨眼到了跟前。雲霄急忙往下一蹲,擦着頭頂而過,好險沒被勁風颳下一層皮。

    “嗯?莫非祂知道我們把祂媽搶了?否則爲何那麼多人偏看上我?祂定是想吃了我補身體……”雲霄正驚疑不定,又一支箭飛來,急忙竄至他人身後,假意跟在衆人身後衝鋒,口號喊得響亮,實際借他們的身體擋箭。

    拉塔恩見狀改變了招式,拔出一支箭,弓弦拉滿,朝天射出。

    箭矢在空中一分爲十,十化爲百,百化成千……漫天流矢密密麻麻如雨點打來,裹挾着驚天動地之能,眼看要將場地全面封閉覆蓋。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衆人紛紛施展拿手招式,各自應戰。只見那穿盤羊角重甲的騎士氣沉丹田,掄起大錘,身體打圓轉圈,錘石忽高忽低甩動,撞開飛來的流矢,硬劈開一片空地。

    又見一名手持大柴刀的女巫握住刀背兩端,身體如蛙跳起,祈禱聖光與箭矢碰撞在一起,兩相抵消。

    但其中表現得最好的當屬帕奇。

    帕奇不愧是帕奇,長年沉浸在奇技淫巧與搶劫弱者中,對超出自身實力的危險格外敏感,一見箭矢一分爲十,便早有預料般拔腿就跑。

    等箭雨落下,早已幻化出龍爪,手當腳使,逃出戰場範圍了。

    “你看哪裏~”

    雲霄正滑得像泥鰍般在箭雨夾縫和他人掩護中鑽來鑽去,時而低頭彎腰,時而躺平翻滾,將自己折成各種不可思議的形狀,忽地聽見風嘯中夾雜微弱如幻聽的別緻嗓音,本能轉過頭,目光頓時被一片血紅覆蓋。

    那名身着東瀛武士甲冑的老者腳步前移,右手連揮,不規則的刀身彷彿沾滿血肉,鮮紅刀刃劈出一簾簾血光,如墨潑灑空中,所過之處箭矢紛紛折斷散落。

    “屍山血海!”雲霄眼睛一亮,不禁露出笑容,“竟然會在這裏見到,真是一把美麗動人的好刀。”

    不過她並沒有搶奪的打算,那名老者雖然面相可怖,但長得醜未必就該死,既不是大奸大惡又沒有向他們動手,貿然搶別人東西不好。法環神兵利器何其多,她也沒有那麼想要這一件。

    總算捱到箭雨落盡,那些沒入沙土的箭矢紛紛凋零破碎,重新凝爲一支插在場中。

    而此時此刻那十餘人蔘加祭典的戰士中邊躲邊衝的第一梯隊已到了碎星身前,幾人仰頭望着那位威不可擋的半神,縱身起跳,向祂發起進攻。

    拉塔恩抽出背在身後的兩把黑鐵大劍,略微彎曲的劍刃連續揮砍,即使被腐敗侵蝕發瘋,威猛仍不減當年,由沙場磨礪而來的凶煞之氣撲面而來。

    而另一邊,稍微落後一些的第二批隊伍,雲霄、西索、阿爾法還有賽爾維斯派來的傀儡女巫正在趕去的路上。

    忽地,雲霄停住腳步,面色古怪地偏了偏腦袋,眯眼望着碎星拉塔恩劍上銘刻的圖案,“磁感線?”

    那雕飾在漆黑大劍上金色線條徽章不是磁感線是什麼?而且還是極其常見的條形磁感線。

    “魔法的盡頭是科學?”

    幾乎人盡皆知,碎星將軍一手重力魔法使得出神入化,名震交界地,但誰曾想祂的重力竟然和科學有關?

    這不魔法。

    但話又說回來,能把沾一點科學的東西運用到這種地步,正是魔法的證明。畢竟電磁力雖然精妙非凡,卻遠沒有到能學了後封印羣星的地步。

    她停下越漸發散的思維,朝碎星衝去。

    此時拉塔恩正揮舞雙劍胡亂劈砍,劍勢勁猛無匹,一時竟無人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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