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虎吼一聲,盤踞隕鐵的雙劍喚起重力魔法,四顆隕石球憑空而生,外覆一層紫色雷電襲向衆人,頓時哀嚎遍野。

    這時戰場之外,碎星拉塔恩的舊部——殘存的紅獅子軍也加入了戰鬥。

    弓箭手在後排搭弓射箭,其中不乏被碎星傳授重力法術的精銳部隊;劍士與槍騎兵衝進戰場,爲捍衛曾經的榮耀,向曾經的頭領發起自殺式衝鋒。

    而與衆戰士一同陷陣的竟有一位熔爐騎士。那名騎士幻化出黃金雙翼,俯空飛行,長槍直指拉塔恩。

    “殺!”喊聲震天,拉塔恩一劍斬飛一片人,死傷不知凡幾,然而也有不少攻擊落在他身上。

    刀砍、斧鑿、劍刺、魔法光束……衆多手段在拉塔恩的鎧甲上留下烙印,威風凜凜的黃金戰甲幾乎散開,犀角頭盔斷了一隻角,紅髮染血貼在背後。

    雙方都戰至彈盡糧絕,混亂中分不清是誰先爬起來重新撲向那位巨人,等回神時所有還能行動的人都已飛身撲向拉塔恩,同時斬出自己的一擊。

    碎星握住雙劍的手終於鬆動,□□小馬仰頭髮出一聲嘶鳴,四足跪地,猛然垂下腦袋。

    “哐當”

    碎星大劍落在地上,退回原本銘刻磁感線的模樣,那座龐大的身軀先是單膝跪地,繼而如小山崩毀般倒下。

    地上凹出一個人形大坑。

    不可一世的戰神經過漫長的時光終於迎來謝幕,倖存的送行之人茫茫然看向四周,滿目皆是血,滿目皆是淚。

    衆人心底還來不及涌現或欣喜或悲痛的情緒,天空忽然亮起銀光,百十餘人一起擡頭望去。

    羣星閃爍,一顆顆被封印壓制的流星劃破長空在他們眼前墜落,拖長的彗星尾巴如細雨佔據了天幕。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緋紅天空已經暗了下來。

    第一個人往後倒下仰躺在地,發出暢快的大笑,越來越多人四仰八叉躺在這片他們奮戰過的慟哭沙丘上豪放大笑。

    這一刻所有人都忘記了瑣事、忘記了立場、忘記了仇恨與野心,專心品味這場由最強半神獻上的告別儀式——羣星流轉。

    浩浩蕩蕩的流星雨一直落了幾分鐘才停下,伴着流星一起墜下的還有屬於拉塔恩的大盧恩碎片,輕輕落於掌中。

    人羣中傳來壓抑的哭聲,是那些存活的紅獅子士兵在悼念他們的將軍和戰友。

    召開祭典的“奇異騎士”傑廉拖着受傷的身軀站起來,他在混戰中捱了碎星一劍,胸口斜劈開一條可怖的傷口,皮肉外翻,血流如注。

    一名紅獅子士兵立即上前替他治療,傑廉伸手推開那人,手捂着傷口,眼睛從所有來參加祭典的來賓臉上掃過。

    “諸位勇士啊,戰鬥祭典結束了。”

    “我要向你們表示謝意,這場戰鬥祭典很不錯,將軍肯定很滿意。”

    “比起受腐敗侵蝕,陷入發狂與腐朽的境地,這結果名譽得多。”

    “這下總算盡了我的責任。”傑廉眼含淚光,擠出笑容道:“城內準備了酒水和傷藥,請大家不要嫌棄紅獅子軍的招待,盡情歡呼暢飲!”

    “好好享受戰後的餘韻吧,各位勇士。”

    “歡送拉塔恩將軍和衆位死去的戰士們!”

    底下響起一陣歡呼附和聲,他們畢竟個個都是刀山血海里走出來的戰士,即便是最爲膽小卑鄙的帕奇也是時常刀頭舔血之人,更何況其中不乏當世頂尖強者。

    對常人難以忍受的傷痛,對他們卻是習以爲常,更何況有聖盃瓶、黃金療愈這種高效治療在手,大家都恢復得很快,除了兩個人。

    “壺哥,你還好嗎?你的頭在哪?不如我幫你換一副身軀?”雲霄望着亞歷山大開裂、缺口的身軀,頂着快哭出來的表情關切問道。

    “你能更換人的身軀嗎?真了不起,可惜我是戰士壺。”亞歷山大癱在地上,緩了一口氣強自笑道:“剛纔的戰鬥打得真漂亮,你真是個英雄。”

    “相比之下,我真是沒用的壺。吃了一記攻擊就裂開,內容物也漏了很多……”

    “沒有那回事,你敢來接那一擊,已經非常非常勇敢了,強於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你本來不必…”不必多管閒事,把事物變複雜。

    這樣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亞歷山大搖了搖罐狀的身體,“我要是躲開,在那之後也只能當個膽小鬼……”他嘆口氣,遺憾說道:“可是,話雖如此,我的表現還是很沒用啊,真的沒臉見你。”

    “不過,我還沒有放棄。”

    “你需要我做什麼嗎?”雲霄急切追問道,如果知道戰士壺會擋上來,她一定不會事先放棄,或許會嘗試於空中將碎星截停下來。

    那樣的話即使失敗,也會造成一種她或許有能力應對的錯覺。

    放棄等死和只能被救的外在表象太像了,總有傻子會上當。

    雲霄道:“只要不超出能力,我一定能做到。”

    “什麼也不用。”亞歷山大搖搖頭說:“這裏有很多戰士的屍體,收集他們、放進體內之後,我又能變回戰士壺。”

    “真的?”

    “真的。”

    亞歷山大道:“而且這附近的屍體,各個都非常出色,不愧是曾經參與破碎戰爭的戰士。我會變得更強,敬請期待那一刻吧,哈哈哈哈。”

    “總有一天,我會和我體內的戰士一起成爲英雄——更強大的英雄。你相信我們嗎?認爲我們有辦法辦到嗎?”

    吞噬屍體變強,屍體越強壺越強…雲霄聞言眼眸微動,看向周圍互相攙扶起身的祭典人員。

    除了帕奇全殺了,養最強大的壺。

    邪惡的念頭只一瞬便湮滅,那樣得來的屍體根本不配做內容物,那樣死去的人不具備英雄之氣,有的只有怨氣,是污染物。

    雲霄垂目道,臉色變得平靜:“無論怎麼看你都已經是英雄了。”

    “哈哈哈哈哈謝謝你。”亞歷山大笑得十分高興。

    白狼戰鬼巴格萊姆從旁觀察許久,這時才走過來,“我來拿我的劍。”

    “給你。”雲霄左手提起拿柄雙螺旋大劍,交於巴格萊姆,“你是圓桌的前輩?多謝借劍。”

    “別客氣,我雖然離開了圓桌廳堂,但畢竟是圓桌的創始人之一,應該照顧一下後輩。”白狼戰鬼接過狩獵神祇大劍,隔着頭盔對她笑了一下,“我很看好你們這支褪色者,要努力成王啊。”

    說完他揮揮手,帶着“離羣魔法師”維赫勒和傑廉一起走了。

    “我們也要走咯~”西索慢慢走了過來,月影掛在腰側,臉上掛着等待的笑容,向她張開雙臂,“過來~”

    雲霄嘴一撇,委委屈屈靠在懷裏,小聲抽噎道:“壺哥碎了,我連累到別人了,他是因爲我的失誤…嗚啊…”

    “所以你下次不能再懶了~”西索單手撫摸着斷指的傷口,彷彿故意讓她痛般忽輕忽重地按壓缺口,指腹觸摸到了包裹在血肉裏的部分金屬和骨頭,“我的…小惡女,你怪我沒有救你嗎?”

    雲霄擡起淚眼模糊的雙眼大惑不解地望着,真誠發問,“我爲什麼要怪你?我巴不得所有人都不要來。”

    這樣出問題她就不會難受了。

    “唔…那不是你的錯~”西索彷彿看穿了她是怎麼想的,“換成別人他也一樣會去,他是爲了自己不能退縮的念頭。”

    雲霄悶聲道:“我知道。”

    可知道有什麼用?她還知道她的先生大部分時間都沒安好心呢,不一樣走到了戀愛結婚?

    “唉……”西索挫敗的嘆氣,放下折騰她的手,笑容消失,“你的手賜福能變回來嗎?”

    “應該可以。”雲霄不甚在意地道:“變不回來就另找一隻接上唄,學院那裏有許多四手傀儡,隨便拆一隻就行。”

    西索“嗯”了聲,放開她,復而又笑,“走咯~”

    “可是壺哥。”雲霄看向去撿屍體的亞歷山大,不太放心。

    “交給我們啦。”帕奇和阿爾法並排過來,帕奇朝他們露出個猥瑣的笑容,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在他們面前晃了晃,“嘿嘿,我知道你們這次肯定大豐收,多多光顧帕奇商店哦。”

    “好!”她路上一定踢爆遇到的每個骷髏頭,撿走裏面的小盧恩碎片,買走帕奇商店裏最貴的東西。

    一切塵埃落定,再次回到城中,肅殺的氛圍已變爲集市般的歡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

    席間充滿快活的氣氛。

    大勝歸來的勇士們開懷暢飲,紅獅子士兵們在外悉心安葬亡魂。爲了將氣氛推到極致,傑廉還請來了敢在蓋利德販賣商品的幾位流浪商人奏樂助興。

    由那奇特樂器演奏出的琴聲淒涼哀婉,然而在這樣的環境裏近乎全被談話聲掩蓋,所有人都在舉杯相慶,無人在意他拉些什麼。

    雲霄靜心聽了一會兒,圍繞白狼戰鬼身邊的幾位騎士在商談祭典沒來的古老騎士伊修託邦和黃昏將盡萊利,似乎遭遇了判律者。

    以血指老翁與維赫勒爲主的另一批人談論着死去的“死術師”哥瑞斯,從他們話裏知道那是位將妻兒與兩個孩子製成怨魂連枷的狠人。

    雲霄想了想走向一位流浪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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