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能夠直接獲得信息的就只有他的聲音和話語。
這讓我沒由來地有些不安。
……可能來的不是時候。
我隱隱約約意識到有些不妥,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來都來了。
即便頭皮發麻,脊背發毛,覺得這個時候的千手柱間和以往我見過的任何一面都不同,但我還是硬着頭皮上了。
“我今天想起來有件事,一直沒問過你,”我將落在木板上的刀貼到懷裏,抱住,隨時可以迴歸本體的安全感讓我說話有了一絲底氣,“你曾說,宇智波斑否定了它,宇智波泉奈嘲笑它,千手扉間肯定祂卻不是全盤接受它……”
我仰起臉,看向大半張臉隱藏在暗處的千手柱間,問道:“它……你的理想,我一直沒問過你。”
雖然我自己執行力差,但我也明白——知道和說出口是不一樣的,同樣的,行動也是如此。
老爹聊到我誕生的時候,曾經和謎語人一樣和我說過:需要很多力量,很多傲氣,或者很多愛,才能相信人的行動是有價值的,相信生命勝過死亡。
曾經的我一知半解,卻在他的要求下將這些話語記住,而現在的我回顧曾經的謎底,終於可以讀懂它們了。
作爲一個掌控了毀天滅地之能的,倍受愛戴的族長,千手柱間必然不缺力量和傲氣,愛也是。
所以他比誰都要堅定……也比誰都要孤獨。
我成爲不了像他一樣的人,但我既然自詡他的同道,至少,不應該連他的信仰都沒聽他親口說過。
這是不應該的。
——以上,全部爲我在心裏轉過的想法,要說……我是說不出口的。
千手柱間搭在矮桌上的手指動了動:“如果是這個的話,不需要這麼急吧?”
“嗯,我也覺得。”我嚴肅着臉點頭,表示認可,“但是……難過如果隔夜了,那不就更難過了嗎?”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如果現在我不趁熱打鐵來,等第二天說不準就退縮了。
“我可是很鄭重地、一刻也沒有耽擱地過來了——反正我覺得我應該過來,”我用力抱住刀鞘,眼睛睜大:“這個理由可以嗎?”
千手柱間擡起手捂住眼睛,做了一個深呼吸,“你——你知不知道……”
他的後半句話被碾碎在森冷的犬牙間,囫圇吞下。
屬於我此前未觸碰過的,這次隱約揭露的另一面似乎也隨着這一次的吞嚥,再次蟄伏。
不等我奇怪地追問“知道什麼?”,千手柱間的手臂一個支撐,整個上半身往我的方向大幅傾斜,語氣是我熟悉的挫敗和無可奈何:“算我認輸,你說服我了。”
總算回到了我熟悉的領域,我眉毛一揚:“那——”
“只是在那之前——”他飛快打斷我未出口的話,一隻手離開了一直支撐着的木板,向我的方向伸出……探過我的耳旁,從我的後上方拉過一個什麼東西——聽聲音判斷或許是某種布料,隨後手腕微動,手掌一翻一振。
一件外套披在了我的肩頭。
“走吧,去外邊,”在我沒回過神前,千手柱間三兩下將我裹了嚴嚴實實,“帶你去一個地方。”
敏銳地察覺到這個時候的千手柱間嘴上說着妥協,實際上較之以往仍舊要更難交流,我特別有求生欲地閉住了嘴巴。
……有什麼事情,不能在暖烘烘的室內說,非要出去外面呢?雖然只是入冬,但是夜晚也好冷的。
我再次把臉往外套裏縮了縮。
“去外面更安全,”他領着我大大方方地拉開了門,角落裏探頭探腦的影子齊刷刷地縮了回去,他磨了磨牙,捏住的拳頭提起放下幾個來回後,他沒好氣地回頭低聲訓斥:“天黑以後,女孩子不要往成年男性屋裏跑,知道麼?”
我默默地在心裏把這句話又過了一遍,總算反應過來,聽懂了:“哦、哦……”
也……沒關係吧?
誰會對一把刀下手啊?又不是老爹。
實在不行我原地變刀嘛。
“哦是什麼反應——你倒是給我害怕一下啊?給我拿出你面對扉間的那種沒有理由的警惕和戒備,聽好,我只會提醒你這一次——別在這方面對我太信任,”他頭痛地揉了揉眉心,“不行,得找個時間讓桃華和你普及一下常識。”
“因爲我比較特殊?”我轉動腦袋,把口鼻從過長的衣領中蹭出,語焉不詳道,“我是混血嘛。”
“特殊?你指的是你的退路,還是指對我的理解?可不要太想當然了,桃,”千手柱間瞥了一眼又被我揹回再背上的刀,不帶一絲意味地笑了,“忍者不光靠實力出名,還有陰謀和手段,如果我真想留下你,方法……”
他特意頓了頓,甚至還拉開了一點距離,偏開了頭避開了和我的對視:“你不會想知道的。”
然而我的心還是猛地跳了一下。
轉瞬之間就被拉到了峯值還遲遲不落的危機感提醒我,這不是一時的錯覺,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被猛獸盯上的被狩獵感包圍了我的感知,我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先動了起來,在我回過神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貼到了牆上。
我嘗試地張了張嘴,發現出聲也很困難,只能帶着茫茫然又有些驚懼的目光望着站在門口的千手柱間。
夜的深色讓背光站在門口的他更加高大,原本體貼擋風的立姿,更是將出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甚至於爲了防寒而包裹着他的外套,現在呼吸間都是他的氣味。
我終於有些慌了。
這個發展不對啊?我不是來送溫暖的嗎?有哪裏出錯了嗎?怎麼回事啊?而且現在最主要的是——
——怎怎怎怎麼麼麼麼辦辦啊!
“現在知道躲了?”千手柱間叩了叩開着的門,指骨與木質門板的敲擊聲介於清脆和沉悶之間,很好地緩解了緊張的氣氛,隨後,只見他側了側身,冷風隨之從外面灌進,“非得我做到這一步才知道怕,你也真是……好了,我嚇你的,不會真的把你怎麼樣……別怕。”
……嚇我的?
冷風灌進我因爲動作幅度大而外露的脖子,順着衣服縫隙吹了我個透心涼,我一個激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