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電,沒有燈,所有人都睡得很早。

    即便經過一天的相處,祁元潛的神經牢牢繃住,像前一天晚上那樣,聽到鄭章和鄭葳綿長的呼吸聲時,他才停止對這二人身份的猜測,陷入夢鄉。

    鄭葳第二天早起時,又發現家裏缺了一樣東西,這東西同樣會影響她的生活質量。

    窗簾,一種用於遮蔽陽光與隱私的家居好物。

    鄭葳起牀,發現宇文允和鄭章已經收拾好自己,正在坐在家裏唯一的兩個小板凳上,大眼瞪小眼。

    祁元潛也不在院子裏,這人是不是不想帶她去趕集,因此早早地跑掉。

    洗漱過後,發現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祁元潛是去河邊打水。

    一手一個木桶,裏面裝滿澄澈的河水。

    他將桶裏的清水倒入缸中,缸裏已經有一半的水量,這兩桶倒進去,水缸剛好滿上。

    祁元潛在這之前已經跑了一趟,晚上洗澡耗去一缸清水。

    他打一次水只有半缸。

    祁元潛把水桶放到牆邊,一個半熟不熟的身影小跑進院裏。

    是昨晚來送糕點的孫晴天。

    孫晴天氣喘吁吁的跑到祁元潛面前:“祁大哥,我剛纔跟你說話,你怎麼不理我啊。”

    “沒看見。”

    方纔祁元潛打水回來,正遇到在家門口守株待兔的孫晴天。

    她站在路中間,詢問祁元潛是否幫她打水,抱怨她叔叔嬸嬸離開家之前把水都用光了,她想要做一點糕點拿到鄉上賣,都不能。

    按照孫晴天心中所想,無論祁元潛是同意還是拒絕,都得跟她說話,這樣兩個人也算是有個初步的交流。

    沒想到祁元潛不按套路出牌,就像沒看見她似的,直挺挺的走回家。

    正在慢條斯理擦臉的鄭葳:你是把我當死人。

    鄭葳是想繼續看熱鬧的,但祁元潛一個眼刀甩過來。

    鄭葳覺得祁元潛眼裏就倆字:趕集。

    一提到趕集,鄭葳必定義不容辭。

    鄭葳學着孫晴天的嗔怪語氣:“妹子,我剛纔就在中間,你怎麼不理我呀!”

    孫晴天以爲自己的想法還十分含蓄,沒人看得出來,因此對鄭葳還有一份面子情,暗罵這人少見多怪,她正有正經事要說,真是沒有眼色。

    孫晴天悄悄覷了祁元潛的神色,將他一貫的冷臉解讀爲對無知妻子的不滿。

    孫晴天對着鄭葳解釋:“大姐,你真是錯怪我了,你就站在牆邊,我哪能一下子就看見你。”

    鄭葳哼了一聲:“那你還不是一眼就看到他了。”

    那語氣,更像是喫祁元潛的醋了。

    孫晴天噘嘴:“我這不是有話跟祁大哥說嘛!”

    她像是找到撐腰的人似的:“大姐,你能不能讓祁大哥幫我打點水啊。”

    鄭葳一副寵溺的樣子:“我的好妹妹,咱們鄰里鄰居的,有什麼事你就說話,能幫的肯定幫。”

    孫晴天手指着水桶,意思是給她打水。

    鄭葳話鋒一轉:“但是我們家現在要去趕集,去晚了恐怕買不到東西。妹妹你能理解大姐嗎?”

    孫晴天還不死心:“但是打水不需要太長時間。”

    “真的不行,我們一會還得趕路,打水很累的。”

    鄭葳胳膊肘碰碰祁元潛:“你說呢?”

    “嗯。”

    祁元潛一句話,比鄭葳說半天都有用。

    孫晴天爲了給祁元潛留個好印象,沒有再勉強。

    聽到鄭葳說要去趕集,孫晴天又生出一個想法:“我今天上午也打算去鎮上,不如我們同行,還能一起做個伴,我一個人怪害怕的。”

    鄭葳咦了一聲:“你們家不是沒有水,那你洗臉了嗎,不洗臉就出門是不是不太好啊?”

    孫晴天:所以,你在院子裏聽到我講話了,是嗎?

    孫晴天瞬間臉上爆紅,聲音如蚊子般:“我、我”

    鄭葳輕輕揉揉孫晴天的頭髮:“行了,回家吧,今天別出門了,省得遇見嫂子大娘當着你的面議論你。”

    “我們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只是遇上那種家人,這是你沒辦法挑選的,這兩天你多在家裏待着,儘量別出門。”

    孫晴天回家之後,反覆琢磨跟鄭葳的對話,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此女不光容貌姝麗,手段更是了得。

    這樣的一個女人在祁元潛的身邊,她還有機會嗎?

    送走孫晴天,四個人將前一天晚上送來的蓮花酥分食,就當做早餐。

    鄭葳帶着自己列出的採購表,興致沖沖的跟在祁元潛身後。

    離開家前鄭葳叮囑道:“別忘帶錢了!”

    祁元潛知道鄭葳爲什麼要叫他一起,原來是爲了買單。

    鄉上的集市,如果用一個詞形容的話那就是粗糙。

    各類未經過加工以及淺加工的的農產品。

    土布是未染過顏色的,泛着黃的白色土布,是它本來的顏色。

    鄭葳估算了一下子做被褥需要的數量,把一個大娘帶的庫存都給包圓了。

    大娘本來以爲集上沒人買,準備散集去收布的鋪子看看,就是那種鋪子的價格沒有在零售的高。

    大娘可高興了,鄭葳問她棉花針線去哪裏買,她都笑嘻嘻地回答,還告訴她哪一家的棉花更物美價廉。

    這世界可真小,趕集也能遇到孫家村的熟人。

    鄭葳在孫家村的熟人只有隔壁孫全財家的和孫晴天。

    她遇見的就是跟村裏人一起趕集的孫全財媳婦。

    這是村裏的大娘嬸子們第一次看見鄭葳的正臉,她們的視線毫無顧忌地在她臉上打量。

    鄭葳先發制人:“嫂子,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見你,你這是來買啥啊?”

    不等孫全財媳婦回答,一個黑臉的大眼嬸子發問:“你就是二嫂子做媒許給齊獵戶的小寡婦?”

    這婦人口中的二嫂子就是村長媳婦,孫家村是孫姓族人聚居地。

    一個村子就像一個小朝廷,村長的父親也是村長。

    村長因爲在族裏排行老二,同輩的都喊他一聲二哥。

    “是我,不知嬸子是哪家的?”

    孫全財媳婦介紹:“她呀,是孫老六家的,你叫她一聲六嬸就行。”

    “六嬸,你這筐裏裝的什麼東西啊?”

    孫六嬸把蓋在籃子上的土布掀開:“今年地瓜產量好,多做了點地瓜幹,你們嚐嚐。”

    鄭葳自己喫一塊,剩下三塊分給祁元潛。

    宇文允相當嫌棄那黑褐色的物體,遲遲不肯伸手,祁元潛瞪了他一眼,他才伸手去拿。

    鄭葳沒想到這味道相當不錯,很像是她曾經在某寶購買的三蒸三曬的倒蒸紅薯幹。

    鄭葳伸出大拇指:“六嬸,您這手藝太棒了。”

    孫六嬸表情得意,又給鄭葳抓了兩大把:“愛喫就多喫點。”

    鄭葳那麼厚的臉皮都有點不好意思:“六嬸你太客氣了。”

    時近中午,計劃購買的已經都買了,甚至還買了很多計劃外的,以至於祁元潛帶來的錢都花光了。

    祁元潛手扯她的袖子,羞赧的告訴她:“錢花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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