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直視着蕭瑾的雙眼,脣邊帶笑,“爲什麼呢?”
此時楚韶才反應過來,發現她依然能聽見蕭瑾的心跳聲。節奏極爲有規律,像是急促敲擊的鼓點。
起初這樣的心跳聲讓她覺得虛僞,但現在對上蕭瑾強裝鎮定的眼神,她突然覺得有趣極了。
甚至想伸出手,覆在蕭瑾的心臟上,好奇這片領域會不會因爲自己的接近,跳動得更加瘋狂。
蕭瑾絲毫都不覺得有趣,相反腦袋裏充滿了震驚和疑惑。
既然女主的武功這麼高,可以瞬間秒殺幾十名高手,那她爲什麼不在迎親途中偷偷逃跑呢?
她覺得很離譜,甚至生出一個猜想:也許楚韶覺得去哪兒都一樣,所以乾脆懶得逃跑了。
雖然蕭瑾不明白楚韶的清奇腦回路,但她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如果自己不能給出讓此人信服的答案,今天多半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幸好,在她說出這句話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回答。
楚韶直視着蕭瑾的眼睛,讓她壓力倍增。
不過她向來擅長睜眼說瞎話。即便對上楚韶的雙眼,她也儘量將關注點轉移到對方的淚痣上,淡然地說:“還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神機營的騎兵就會趕到芙蕖街。”
這是蕭瑾費力和楚韶周旋的曙光。只要撐過這幾分鐘,她就勝利了。
聽完此話,楚韶笑得眉眼彎彎,卻依然沒有放下手中的劍:“妾身都明白,所以呢?”
楚韶相信自己的劍比神機營的騎兵更快,不過瞧見蕭瑾胡說八道的模樣,着實讓她有些愉悅。
現在的蕭瑾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比許多人都要有趣,所以她想再逗一逗此人。
遠處塵埃飛揚,隱約傳來烈馬嘶鳴聲。
蕭瑾心中狂喜,面上卻不露聲色,繼續說:“所以……”
隨後她伸出手,將手掌輕輕地覆在了楚韶執劍的手背上。對方的肌膚上滿是鮮血,涼而溼滑,讓她彷彿觸及到了一片荒蕪的沼地。
蕭瑾很清楚,接近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不過更危險的是,這個瘋子笑容滿面,正在凝視着自己。
然而蕭瑾的心理素質已經練出來了。
越是懸在生死一線之間,她就越是冷靜。甚至能夠感受到楚韶的手正在發顫。
所以她確信,對方很期待自己的回覆。
蕭瑾低下頭,俯近楚韶的耳畔,輕聲說;“所以這些人只可能是本王殺的。而不是你,王妃。”
語罷,她掰開楚韶攥住劍柄的手指,接過了那把沾滿鮮血的劍。
一時之間,楚韶愣住了,任由蕭瑾奪去了她手中的劍。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說明蕭瑾剛纔給她擦拭鮮血,是爲了抹掉她殺人的證據。此時拿走這把劍,也是想替她掩蓋會武功的事實。
這些行爲,的確像是共犯之間該做的事。
楚韶只是有些疑惑,她僅僅跟蕭瑾相處了一天,對方沒有理由幫她幫到這種地步。
不過若加上爲了活命,她是相信的。
存活下來的護衛們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楚韶和蕭瑾,儼然已經看呆了。
身爲神機營的士兵,遭遇突襲,護主不力,本是讓他們死上千百次的重罪。
王爺這娶的是亡國公主嗎,這他孃的簡直是女武神再世啊。
護衛們絲毫不知道,其實蕭瑾比他們更懵逼。
楚韶的人設已經碎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起來了。可她至今仍未想明白,致使楚韶武力值飆升,而且性情大變的原因是什麼。
就算是重生,大結局的時候女主也沒這麼牛逼啊。
蕭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難道我當年看的是盜版?
還沒待等她徹底想明白,到底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便見車伕駕着馬車,滿面春風地帶領着神機營百名騎兵歸來了。
蕭瑾的內心不僅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一絲想笑。
仗都被楚韶一個人打完了,現在趕過來支援,怕是隻有收屍的份兒了。
這是她從未料想到的結局。
車伕極具使命感地帶着騎兵們來到芙蕖街,正準備作揖覆命。剛下馬車,卻發現遍地都躺着死人。
他看着持劍的蕭瑾,再看看站在一旁,笑容和善的楚韶。
一時之間,他的喉嚨有些乾澀,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這些人……都是王爺殺的?
雖然車伕知道蕭瑾自幼便和太子殿下一起習武,精通騎射之術。但他確實也沒料到,王爺即便雙腿盡廢、身患惡疾,還是這般英武。
甚至,英武到略有些離譜。
此時蕭瑾被迫抓着那把滿是鮮血的長劍,內心十分悽楚。奈何表面上還要維持燕王的囂張氣焰,瞟了騎兵們一眼:“來了啊。”
“……”
騎兵們看着坐在輪椅上的蕭瑾,覺得王爺雖然廢了雙腿,但那種與生俱來的張狂勁兒,倒是一點兒沒變。
他們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到芙蕖街,結果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此時只得俯下身,抱拳道:“屬下來遲,甘願領罰!”
經過方纔一系列的變故,蕭瑾的心臟已經變得有些脆弱。被百來號人的聲音驀地一震,一口氣提不上來,她再度皺眉咳出了血。
邊咳邊想,這些人怕是嫌她沒死,專門來搞暗殺的吧。
騎兵們看着昔日統領變得如此孱弱,心中喟嘆不已。甚至有些懷疑,這一地的屍體到底是被誰收拾出來的。
然而蕭瑾不會給他們任何懷疑的機會,咳完之後,她放下錦帕,緩緩地說:“雖然本王已經把刺客都解決了,但你們既然來都來了,就幫忙收屍吧。”
聽見蕭瑾的話,王府護衛站在一旁,眼皮跳個不停。
在蕭瑾半懶散半威脅的眼神下,卻也不敢作聲。
除非他們瘋了,纔會在此時拆穿蕭瑾的謊言,公然打她的臉。
騎兵們也呆住了,他們都是神機營作戰能力一流的精兵。燕王殿下把他們召過來,只是爲了清理屍體?
雖然知道燕王一向囂張跋扈,但這未免也太兒戲了吧。若是被御史臺參上一本,指不定又得被人議論多久。
蕭瑾懶得跟騎兵們解釋太多,只是對他們說:“這些刺客蓄謀已久,意欲行刺本王。所以你們只需把屍體擡去大理寺就行了,本王倒要看看大理寺卿能查出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