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想着，紅樓夢裏，賈府修大觀園請元春回去省親，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舉全族之力，花了一年時間修個園子，元春只回來待了幾個時辰。
這織造府後宅的花團錦簇、金碧輝煌怕是比大觀園有過之無不及。
“你說，曹寅本是皇上最親近的信臣之一，明明做純臣最安全，最後捲到奪嫡的事情裏去，有沒有可能，是爲了銀子，跟九爺牽扯的多了？”
林染自己琢磨着曹家敗落的原因，住了半個月，對曹家人的感覺其實還不錯。孫老太君有心計，是個厲害的人，也算享了一輩子福。沒喫過苦的人，心總的來說是正的。
李氏是繼室，不然兒子的年紀也不會這麼小的。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溫婉柔順，吳儂軟語的，是個沒脾氣的人。正經的當家娘子，看着卻是不太能當得起家的樣。倒是身邊有個丫頭，不知道是陪房還是通房，很有幾分伶俐勁兒。看着是拿事兒的。
那位西林覺羅氏，到是看着面惡。一臉的刻薄像。身上還帶着那種滿族姑奶奶的跋扈，在皇家女眷跟前她肯定跋扈不起來。但還是能看出來，李氏是壓服不住她的。
女眷能見到的，再就是府上的幾個孩子。曹寅前頭的夫人有兩個女兒，都嫁在江南，一個沒了，一個隨夫家在西北任上。李氏的大女兒就是平郡王福晉，小兒子就是曹顒了。
曹荃有四子兩女。其中三子一女都是西林覺羅氏生的嫡子嫡女。一個庶女，剛剛三歲。一個庶子就是曹順，這孩子算是受了無妄之災，孫老太君見不得他到眼前，母親又暴斃了。聽說被安排在別院養着。
算下來，總共就這麼幾個主子。下人到是好幾百。
林染對主人家觀感真的還不錯的，就是西林覺羅氏，看着惡，但是她的第六感沒覺得這人是壞到不行的那一種惡毒婦人。她是隻惡不毒，惡在面上，背後應該沒做過什麼。
這種的最氣人，欺負人欺在面上，偏又不是大奸大惡，罰又罰不重，心裏不解恨，想把她吃了，可實際又不能把她怎麼樣。
還不如那種大奸大惡的，直接砍了殺了，痛快。
林染不喜歡這個人。卻也不能說，因爲這麼個人，曹家就該怎麼着。
一個二房的主母，也影響不了曹家的命運。
曹家敗落，根源還是在站錯隊。就不該站隊。
想啊想的，她就琢磨出來這個原因。
這不是就請教家裏現成的先生嘛。
六阿哥手裏正拿着一本剛剛抄回來的詩集在看。曹寅是個文武全才，好詩書，家裏藏書很多。他一來就找人謄抄，要帶回京的。這些書纔是真寶貝呢。
聽他福晉那裏叨叨叨的分析得那叫一個起勁兒，問到他了，還得配合着，要不然，人家就不高興了。老婆不高興，最終受罪的還是他。不給做飯喫，不讓抱着睡。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家裏又沒個善經營的。許是奔着老八那個賢王的名聲去的吧。”
守着江南的聚寶盆，有權又有勢，人脈本錢都不缺的情況下，還能弄不來銀子，只能跟戶部借，不是不會經營是什麼？
在他眼裏，這江南大好的河山，遍地都是黃金好嘛。
“不善經營啊？”
林染的眼睛亮起來了，雖然她也沒什麼做生意的經驗，但是眼前家裏這位有啊。別人不善經營，他們可以呀。
會到六阿哥身邊，挨挨蹭蹭的，跟人家貼貼。
咳咳
“是不太好。”
六阿哥看林染那財迷樣兒，趕緊讓他冷靜，“不過曹寅現在肯定也不想跟咱們太近。他現在還是純臣呢。而且，他要是善經營，也用等到現在了。”跟太子近的有限。
哦。
“不過，我瞧着，曹顒那孩子挺機靈的，或許可以培養培養。”
不原意看媳婦兒失望的臉，六阿哥趕緊補上一句。
“咋培養？不能把人家孩子帶在咱身邊吧？也沒理由啊。咱又沒孩子，當伴讀的理由都沒有。”
要是有孩子，讓曹顒做伴讀，剛剛好。身份也合適。他父親以前就是皇上的伴讀嘛。
“不是有弘暉嘛。”
嗯？
林染就看六阿哥，“你還想安排弘暉呢？這次回去，四哥四嫂都得把咱跟孩子隔得遠遠的你信不信？”
孩子在自家府裏，有那麼刻板的爹孃管着，跟個小老頭兒似的。活潑勁兒可不都是在莊子上養出來的。
六阿哥想想也笑，並不擔心，“這趟回去，弘暉的教養上，怕是四哥四嫂說話就不好使嘍。”
啊？
“皇上那麼喜歡弘暉呢？”
除了皇上，誰還能越過人家親爹孃去。
六阿哥就點頭，那是相當喜歡了。
康熙爺自己小時候就不是老實孩子，老實孩子辦不成他辦成的那些個事兒。到老了，當然就喜歡淘小子。
弘暉這小子，膽子是真大。敢想還敢幹。偷着跟車的兒，就讓他辦成了嘛。
關鍵是，心眼兒多。特別會看眼色。
天天跟皇上在一塊待着，皇上見什麼人的時候，他該躲到屏風後頭去。見什麼人，能坐着不動，顯得皇上跟見的人親近。又見什麼人，該離得遠遠的，門清兒。
那麼大點兒個小崽子，它就不是大人能教出來的，純粹天生。
還會哄人。康熙爺當了幾十年皇帝，聽得最多的就是奉承話，什麼樣的好話沒聽過？真的假的，爲的什麼，一聽就明白。
可這麼大點兒的親孫子，哄着他喫飯喝水，他還就讓人哄住了。身邊伺候的大太監多精啊，現在都知道，太醫哪天說皇上哪裏有小症侯，得進點兒他老人家不怎麼喜歡的食材調理。自己勸不動皇上，就找小阿哥。
上回，進苦瓜。小阿哥自己先拿勺子嚐了一口，苦的小臉兒都抽抽了。眼淚汪汪一臉心疼的拿小手兒拍他皇瑪法的胳膊，“皇瑪法別怕，孫兒幫你分擔一半兒，就沒那麼苦了。”
說完還把自己的小荷包拿出來，拿了兩個他六嬸給做的酥糖，給他皇瑪法甜嘴兒。
那小樣兒，把皇上給逗得。再不想喫那涼攔的苦瓜絲，也不覺得苦了。把一小盤都給喫下去了，只留下三四條兒，讓大孫子幫着分擔。
這只是一件小事，日常人家祖孫就是那麼個相處的狀態。
喫飯喝水的時候，你哄哄我，我哄哄你的，可好了。
到學東西的時候，哄是沒用的，你追我逃，把康熙爺也是給氣夠嗆。但是氣完了，轉臉兒就忘。又追着人家非得教，就愛看孩子委屈巴巴屁股底下長釘子似的在那兒蹭，又不得不拿個筆畫符的樣兒。
就愛受那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