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墨沒去找他們,這兩口子卻自己送上門了。他們夾着尾巴辦了幾天喪事,終於憋不住了,上門來分謝大山留下的遺產。原本他們也看不上那點錢,可謝甜已經好幾個月不寄錢,人也聯繫不上,也就不嫌少,能拿點是點嘛。

    謝有才兩口子喪假還沒結束,在家收拾,見着謝有田兩人,潘春花都懶得招呼,謝墨也只當沒看到。還是謝有才提了兩把椅子過去問:“大哥、大嫂,這是來幹嘛?”

    “他二叔,禮錢的數目已經算清楚了吧?按道理說,這禮錢,是該分分的,我們今兒來就是爲這事。”他們家一向都是陳金花說話,謝有田面薄,大多時候跟他婆娘都是同一個想法。

    謝有才望向謝有田,謝有田的目光閃躲,一言不發。

    不等謝有才說話,潘春花第一個坐不住,脫下圍裙,指着他倆一頓罵:“我說你們兩個這麼大歲數,飯都喂到狗肚子裏了?咱娘死的時候,那禮錢是不是你們全拿了?我們有沒有說一個不字?現在咱爹沒了,咋你們又要橫插一槓子呢?當初不是說好的,你們埋娘,我們埋爹?你們還要點臉不?”

    “老二家的,說話別這麼難聽,我們家情況困難,不像你們,只有豔丫頭一個姑娘,我們家還有兩個男丁一個孫子呢!處處都要用錢。”陳金花又瞅着謝有才說:“他二叔啊,天國和天慶到底是你的親侄兒,哪天你老了,也是能幫你抱靈位的,這種事情,還是得靠男娃纔行,光靠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沒準死了都沒人埋呢!”

    陳金花一向是不把謝有才家放在眼裏的,原因就是他們家沒男丁,沒男丁的家庭,有什麼好懼怕的,那是絕戶,別瞅着現在風風光光的,老了可是要造死孽,不巴結好她兒子,以後不給他送終!

    這話可踩到了潘春花的痛處,她平生最恨別人拿她家只有一個閨女說事,跳起來就要去抓陳金花的臉:“我今天不撕了你這張嘴,我就手心裏煎雞蛋給你喫!”

    “二嬸,您別生氣。”謝墨站起來拉住她:“二叔、二嬸放心,有我跟豔兒,您二老以後的日子鐵定差不了。”

    潘春花也是一時氣急,冷靜下來就想明白了,陳金花就是後坎溝的一坨屎,她跟她計較啥,別粘上臭味了。

    陳金花“啐”了一口,喂不熟的白眼狼,女娃子終究要嫁人的,靠得住纔怪!

    謝有才對這個大哥的情分,早就被他們一點一點地磨乾淨了:“大哥,你們在後坎溝的人情來玩自己心裏也有數,我也不佔你們便宜,你去看看禮簿,哪些是你的人情關係,我把錢算給你們,其他的,我一分都不會多給。”

    “那就看看吧。”謝有田雖然話不多,可心裏也是對錢看得很緊,跟陳金花那是真的一條心。

    謝有才嘆氣,拿出禮簿,潘春花還不服氣,憑什麼要分!她一分錢也不想給他們!她倒不是心疼錢,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氣!

    “我勸你二位不用看。”謝墨諷刺地看着他們:“拿這麼多錢,監獄裏也用不着。”

    這事,還是傅衛國和郝守信昨天告訴她的,他們要趕着回去,主要是想問問她的意見,怎麼解決這事,畢竟她是苦主。原來謝墨覺得,她已經去京城上大學了,以後跟後坎溝聯繫不多,讓他們一輩子呆在這村裏,就是懲罰。

    可今天看他們兩口子一點都沒有悔改,還這麼蠻不講理,她改變了注意,還是要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謝有田兩口子面面相覷,面帶疑惑。

    “你這剋星,又在胡說什麼,小心我撕爛你的嘴!”陳金花狠狠地瞪着她。

    “怎麼謝甜在京城享福,你們卻在這裏跟要飯似的討錢呢?”謝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的神情變化。

    “老頭子,別理這個喪門星,拿了錢走。”陳金花臉色十分不自然,催着謝有田趕緊看禮簿,這死丫頭邪性地很。

    “說了不用看。”謝墨搶走禮簿:“京城來的郝守信見過吧?他可是姓郝呢?你們都不好奇,他從京城來我們這個小山溝幹嘛嗎?”

    謝墨的話,謝有才和潘春花聽得雲裏霧裏,是在打什麼啞謎?

    “你在說些什麼鬼話!”陳金花尖利一吼,那京城來得年輕人她是見過,原先以爲是傅家老三的戰友,聽謝墨說是京城來的,還姓郝,心裏就虛得不行,巧合太多了!

    “老頭子,我們走,這麼點錢,讓老二留着買棺材吧!”陳金花實在壓不住心裏的慌亂,拉着謝有田就要走。

    謝有田也是心裏怕得很,他真的不想再去蹲監獄,監獄裏太苦了!

    “別走啊。”謝墨看向不遠處,攔住他們:“他們就快到了,聊聊再走。”

    轉角處冒出兩個年輕人,正是傅衛國和郝守信,陳金花遠遠地看着郝守信,先前都沒往這方面想,謝墨一說,她瞧着郝守信跟郝升明的確長得有幾分相似,一想到他們是一家人,她心裏就發憷,暗暗地扯謝有田的衣袖,讓他說兩句話。

    “墨丫頭,你……”

    謝有田的話還沒出口,謝墨就打斷她:“別,可別跟我說,跟他們說吧,我不想聽你們說得任何話。”

    “默默~”傅衛國打着招呼,大步跨上石板階梯,一眨眼,就到了她跟前,郝守信緊隨其後。

    兩人看着謝有田和陳金花皺眉,又轉頭看向謝墨。

    “衛國,我改變主意了,我想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謝墨眼神是放在謝有田兩口子身上,話是跟傅衛國說的。

    “哎,這就對了!”郝守信第一個贊同,先前他想勸謝墨,又找不到立場,現在她自己能想通,他很高興,只有這兩個惡人受到懲罰,叔叔和嬸嬸心裏纔會好過一點。

    “二嬸,麻煩您去請一下王支書,讓他帶些人來。”郝守信轉頭跟潘春花說話:“就說是郝守信請他幫忙,把這兩個惡人送去公安局。”

    被點名的潘春花腦袋裏稀裏糊塗,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點頭答應,就快步出發。

    陳金花一聽他們動真格的,急得一屁股坐地上,拉着謝有才褲腿:“他二叔,我們不分禮錢了,你跟墨丫頭說說情,讓她饒了我們吧。”

    謝有才一頭霧水,剛剛還橫得很的大嫂,怎麼這會兒就怕了?他轉頭望向謝墨,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謝墨不說話,最後還是傅衛國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謝有才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墨丫頭親生爹孃那麼有來頭,大哥大嫂心也太黑了,這種事都幹得出來。這事擱誰身上,都不能輕易原諒,他不敢輕易開口說和,只能挪開,離陳金花遠一點。

    後坎溝不大,陳金花這邊嚎哭地整個村都能聽到,又鑽出不少看熱鬧的人,傅衛國說話的聲音沒有可以壓低,他們都聽得見,聽完一片“嘖嘖”聲。

    原先跟陳金花裹在一起的李大嬸,轉了風向,改奉承謝墨:“哎,我就說那謝墨瞧着就不像我們這山溝溝裏的種,原來是大戶人家的閨女,怪不得喲,這陳金花也真是的,心腸要是能好一點點,那也是享福的命啊!現在可倒好,人都要要去坐牢咯!”

    衆人都在翻白眼,李大嬸也不在意,她現在看謝墨,那是看了不得的大人物的眼神,心裏還後悔,要是先前能對她好點,她可能就像潘春花一樣用上城裏人才能用上的雪花膏了!

    王支書來得很快,謝墨對他露出一個笑臉:“相信王叔對情況早已經瞭解了,您看這要怎麼斷呢?”

    王支書心裏也是氣,做了虧心事,你就夾着尾巴做人,見着謝墨繞着走啊,偏偏沒事老往人面前蹦躂,這下可好,踩着人尾巴了。都是一個生產隊的,知根知底的,王支書當然想把事情抹平,輕易不能讓人去做牢。

    “墨丫頭,如今你也是大學生了,王叔想着,要不就不要跟這種愚昧無知的人計較了?”王支書還是硬着頭皮說和。

    謝墨對於他和稀泥的本事,早有見識,她輕笑:“這兩人可是騙了正在前線拼命的軍人,寒了他們的心,王叔覺得就這樣輕拿輕放,就能了事?”

    “是啊,王支書,我二叔和二嬸,就這麼一個閨女,先前被虐待的事情就不提了,二叔二嬸來接女兒,卻接了一個冒牌貨回去,您說,這事能說得過去嗎?”郝守信也說道,今天要是他二叔來了,非得一槍崩了他們不可,哪會在這裏嘰嘰歪歪的?

    王支書抹着額頭沁出的汗水,還是下不了決定:“墨丫頭,謝家雖然沒有善待你,但也是把你養大了,你爺爺對你多好,他現在屍骨未涼,你就算是爲你爺爺着想,也不能把他們送進牢房啊。”

    “是啊,謝墨,雖然我們對你不好,可你爺爺對你好啊,全家那麼多娃娃,獨獨對你一個人好,你做事要憑良心啊!”謝有田跟着附和。

    陳金花本來是要說話的,被謝有田死死按住,可不能再讓她去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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