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凡手肘撐着書桌,望着窗外被風吹得搖曳的枝椏,沉思般第開口:“可能是天氣不太冷,沒到結冰降雪的溫度。“
宋彤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捏着安凡透亮白嫩的臉頰,眸裏盈盈地誇讚道:“我可太喜歡,你現在的模樣了。”
“嗯?”安凡懵懵地看向宋彤。
宋彤輕笑着揶揄道:“很像一本正經裝成熟的小孩。”
其實,安凡的長相格外軟糯,尤其那雙精緻黑亮的眼眸,總會讓人莫名產生保護欲。
剛坐同桌時,她覺得安凡就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姑娘,後來兩人越發熟絡,她慢慢發現,安凡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卻滿懷誠意地對她好。
下課鈴聲響起,安凡被宋彤攙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上公交車,車內鋪面而來的空調暖氣,浸潤着被雨淋得冰冷的身體。
安凡習慣性地找尋陳禹的身影,在餘光一隅,她忽地瞥見坐在後排的一道清冷的目光,緊緊落在這裏。
安凡不由得侷促起來,她略顯狼狽地撥弄了下額前溼漉漉的碎髮。
經過這段時間焦灼的沉思,安凡發現
——她好像喜歡上陳禹了。
安凡跛着腳,挪動到陳禹旁邊的空座位前,她抑制着躁動的心思,挨着陳禹坐下。
”你走路像只企鵝。”漫不經心的調侃聲響起。
安凡白淨的臉頰染上了緋紅,剛纔從腳踝處傳來的疼痛,再加上被陳禹盯着的彆扭,走路姿勢應該很奇怪吧。
她糯聲自嘲般地囁喏:“企鵝應該沒我這麼笨吧。”
陳禹忍不住啞笑起來,他輕哼了聲,大概是表示贊同。
車內嗡動的嘈雜聲,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縈繞在耳邊,安凡垂眸絞着白皙的指尖,她猶豫了下,隨即從校服外套裏掏出幾顆大白兔奶糖,遞在陳禹面前,黑眸盈盈地軟聲問道:“你喫糖嗎?”
自從那天陳禹說糖挺甜的,她就每天在兜裏裝幾顆糖。
陳禹饒有興趣地盯着安凡手裏的幾顆糖,隨即不動聲色地試探道:“你對別的男生也這樣嗎?”
安凡聞言,臉頰深處氤起燙意,她心虛地低聲囁喏道:“是想謝謝你送我回家。”
陳禹眸裏閃過一絲狡笑,他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開口:“小姑娘,表達感謝要投其所好。”
安凡疑惑地看着陳禹,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陳禹緩緩俯身湊近安凡,眉骨間透着痞壞,隨即清冽磁性的聲音從喉間流出:”比如。”
“和我談戀愛。”
安凡的大腦“吧嗒”一聲宕機了,她懵愣地盯着眼前的陳禹,洶涌的欣喜裹挾着疑惑,衝懵了她的理智。
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有次參加知識競賽,本來都覺得沒希望了,卻忽然在一等獎名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安凡有些發麻的嘴角僵硬地翕動,她想答應,可又怕自作多情,怕陳禹對她說:“跟你開玩笑呢。”
她急得臉頰通紅,黑眸裏氤起一層淚霧。
——逗你的
略帶笑意的清冽聲音在耳邊響起。
果然,安凡漂浮在雲層中的心猛地向下墜落,她麻木地扯起嘴角,輕應了聲。
街邊路燈的光暈下,昏黃色的雨幕傾斜紛飛,道路的低窪處積滿雨水,不知是誰在中間放了幾塊大石頭。
陳雨把舉着的黑色雨傘遞給安凡,修長筆直的腿微屈,隨即扭頭對身後的安凡說
——上來。
安凡握着雨傘,爬上了陳禹寬闊精瘦的脊背。
幾滴細碎的雨珠落在陳禹臉頰,順着精緻的下顎線滑進衣領中,安凡抻起校服袖子,替他擦乾淨了臉龐的水痕。
陳禹不適地一怔,他扭過頭,薄脣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察覺到陳禹的反應,安凡悻悻地收回了手,垂下的眼眸裏浮現出一絲苦澀。
一陣沉寂後,陳禹清冽的聲音響起
“我明天得上夜班。”
他的聲音在淅瀝雨聲中略顯飄渺,安凡頓了下,這纔想起來,宋彤以前和她說過,陳禹在學校附近的網吧裏當網管。
他這麼說,大概是覺得每天送她回家很煩吧。
安凡的嗓子瞬間像被汽水堵着般窒息,她輕應了聲,帶着濃濃的鼻音。
陳禹向前邁步的長腿微頓,小姑娘大概誤會了,不過這樣也好,既然決定斷乾淨,就別留那些沒必要的念想了。
一路無言,走到樓下,安凡緩緩從陳禹背上爬下來。
她把雨傘遞給陳禹,仰起溼漉漉的黑眸,鄭重地開口:“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本來想幹脆利索地告別,可看着陳禹的臉,她的鼻尖忍不住一澀,聲音染上了嗚咽。
陳禹下意識地擡手想替安凡擦掉臉頰上的淚,隨即,他的動作微怔,垂在褲邊的指腹搓捻着。
陳禹俯身蹲到和安凡平視的高度,薄脣微啓,眸裏透着前所未有地認真
”聽宋彤說你學習不錯。"
"好好學習吧。“
安凡眼眶通紅,她的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強迫自己不要再哭出來。
她垂眸輕點了下頭,積聚在眼眶中的淚珠順勢砸下,融進了雨水裏。
安凡怔怔地望着陳禹愈漸模糊的背影,他瘦削,頎長的身形彷彿是被雕刻出的完美藝術品,可那骨子裏透着的痞戾卻令人望而生畏。
安凡失神地坐在潮溼冰冷的臺階上,蜷縮雙腿,無措地絞緊了手指。
至始至終只不過是她一個人的臆想罷了,而陳禹就像是技藝高超的獵人,狩獵成功後,便瀟灑滿意地離開了。
陳禹換掉潮溼的衣服,從外套裏掏出泛潮的煙盒,拔出一根叼進嘴裏。
”啪嗒“打火機裏竄出一簇火苗,他眯起眼眸,低頭狠吸了口。
那雙無措受傷的黑眸盤旋在腦海裏,揮之不去,陳禹煩躁地不停撥動着手裏的打火機。
說實話,起初他覺得安凡軟軟的,挺有意思,抱着玩一玩的心態,順便還能打發這枯燥無聊的生活。
可相處久了,他發現安凡身上的那股乾淨勁,總會在深夜裏讓他產生罪惡感。
他不是什麼好人,可那雙明澈的黑眸,始終讓他忍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