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凡的額頭涔出一層薄汗,她不停地深呼吸,企圖削減內心的極度恐慌。
可在精神恍惚中,她的腳踩空了,在掉落地一瞬間,安凡的大腦“啪嗒”一下宕機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正被宋彤撫着倚靠在牆邊,頭頂上方充斥密集的關心聲。
被人羣擋住的逼仄空間愈加昏黑,安凡強忍着恐懼,歉意的聲音略微顫抖:“我沒事。”
她拽着宋彤,一瘸一拐地走出教學樓。
外面皎潔的月光灑在路面,安凡癱坐在木製座位上,大口汲取着新鮮空氣。
宋彤輕撫着安凡的脊背,擔憂地詢問道:“你沒事吧?”
安凡驚魂未定地輕搖了下頭,腳下錯骨的疼痛像蟲子般啃噬着神經。
安凡被宋彤攙扶着艱難地走上公交車,她假裝沒看到那道探究的目光,垂眸徑直走向車門扶手處。
她不想讓陳禹知道,自己因爲怕黑,從樓梯上摔下來還崴了腳,太丟人了。
陳禹見狀略顯不悅地挑了下眉,他拿出手機敲打出兩個字,截屏放大,動作一氣呵成,隨即舉起手機,不輕不重地朝安凡的方向咳了聲。
安凡下意識地扭過頭,就看到陳禹單手舉着手機,屏幕上赫寫着
——過來
陳禹黑眸裏難得的認真嚴肅,讓安凡莫名感到心安,她忍着腳踝處鑽心的疼痛,跛着腳挪動到陳禹座位前。
“怎麼弄的?”陳禹的聲音依舊淡漠,可視線卻緊緊盯着安凡的腳踝處。
安凡不着痕跡地往回收了收脹疼的腳,糯聲囁喏地說道:“下樓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
“你笨嗎?”
陳禹略帶戲謔和責備的聲音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安凡堆積的情緒。安凡黑亮的眸裏氤氳起一層水霧,在樓梯間裏的恐懼和尷尬瞬間席捲上來,擠壓地喉嚨發澀。
陳禹深吸了口氣,起身拽着安凡纖瘦白皙的胳膊,把人按在座位上。
“你怎麼老哭?”陳禹輕蹙起眉頭,耐着性子替安凡抹掉臉頰的淚痕。
安凡抻着校服袖子,胡亂擦了下溼潤通紅的眼眶,微仰頭懵愣地看向陳禹。
陳禹被安凡下意識的乖巧模樣勾得心尖酥麻。
“一會兒送你回家。”
未經斟酌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陳禹說完暗自驚訝了下,不過看着小姑娘紅着眼眶無措的模樣,心頭泛起了惡趣味的期待。
安凡微怔了下,隨即急忙小聲說道:“太麻煩你了。”
“我自己可以的。”
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去了,陳禹乾脆順坡而下地痞笑着:“別啊,給個機會。”
安凡看着陳禹眸漾起的淡淡笑意,隱藏在心底的無力感再次翻涌上來,他每次漫不經心的關心和親暱,像柔軟的錘子,順着她的軟肋不停敲打着。
安凡嘴脣翕動,拒絕的話嚥進了肚裏。
明明是沒有任何意味的動作,她的臉頰卻悄悄泛起了緋紅,腳下挪動的動作也不可控地彆扭起來。
察覺到安凡的小動作,陳禹啞笑了聲,他忽然俯身,薄脣貼在安凡透亮的耳廓,低喃道:“感覺我在誘拐未成年。”
安凡的臉底愈加滾燙,她垂眸輕搖了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夜晚,安凡坐在書桌前,目光空洞地盯着攤開的數學練習冊,思緒早已飄蕩。
最近,陳禹低笑着痞戾的模樣總在她腦海裏縈繞,她努力壓抑着內心躁動的情感,不想陷入陳禹曖昧撲朔圈套中,可在一次次的掙扎中,反而越發淪陷其中。
“呼”安凡煩躁無措地抓了下頭髮,映入眼簾的數學符號愈顯生澀,這似乎是動搖中的狠狠一擊,她乾脆把練習冊塞進書包裏,起身向後舒服地仰倒在柔軟的牀上。
朦朧靜謐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教室走廊裏,校長雙手背後,挺着啤酒肚轉悠着,時不時進班視察一番。
上完廁所的宋彤悠哉地跟在校長身後,尾隨他走進教室。
宋彤站在班門口,趁着校長不注意,在全班同學面前模仿起他做派的走路姿勢。
一時間,班裏響起幾聲似強忍般低低的嗤笑聲,校長順着班裏同學的視線,不明所以地看向門口。
宋彤急忙收回搞怪的動作,咧起嘴角掩飾般的乾笑了幾聲,可誰知,剛邁出的右腳碰撞在講臺邊上。
不斷前傾的身體嚴重失衡,她下意識地想找尋支撐物,看着眼前比她低半頭的校長,宋彤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胳膊。
班裏詭異的寂靜,過了片刻,雷鳴般的笑聲夾雜着起鬨聲響徹樓道。
宋彤腦仁發麻地盯着手裏的假髮套,嘴角輕輕抽搐起來。
在校長辦公室裏面壁思過了兩節課後,宋彤歉意地看向點頭哈腰,賠着笑臉的何東,卻被不着痕跡地狠狠瞪了眼。
從辦公室裏出來,何東好氣又好笑地責備道:“你真是越來越給我張臉了。”
宋彤咧開嘴角,討好地乾笑了幾聲。
她殊不知,自己“一戰成名”,從此這一光輝事蹟在學校裏流傳下來。
走到樓梯拐角處,班裏鬨笑着的猜測和議論聲不絕於耳,宋彤站在教室門口,冷淡地環視着一張張神色激揚的臉。
忽地,一道異類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宋彤看着安凡因爲擔心皺成一團的白淨臉頰,升騰起的慍氣緩緩消彌了下去。
何東不動聲色地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輕咳了聲,走上講臺,裝作若無其事地宣佈道:“明天臨時決定週考,大家認真複習吧。”
教室裏在一陣抱怨和翻書聲中恢復了平靜,何東不着痕跡地瞥了眼宋彤和安凡,接着踱步走出了教室。
這天晚自習,暮色比以往都要深沉,窗外狂風呼嘯,墨色的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夾雜着冰雹的雨點緊接着狂烈的敲打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