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天下遍佈我馬甲 >第16章 第十六章
    唐蔓蔓知道了那是劍仙,盲醫和玄衣客卻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淡淡看着他們走近。

    那一身珠光寶氣的男子兩手抱拳作揖,似很是欣喜:“在下向輪,這是習修竹。二位可能不知道,在下於騰城與二位有一面之緣,只是時間匆忙沒來得及與二位打聲招呼,今日得見,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盲醫脣角微勾,微微轉向他的方向同樣作禮:“在下盲醫,這是我的同伴,名爲玄衣客。”

    “玄衣客?”向輪與面色稍顯冷淡的習修竹對視一眼,而後轉過來笑道,“不僅是個好名字,還有氣勢的很,若僅是在外報出名號,就已經壓人一頭了。”

    習修竹點了點頭:“與你的劍很相配。”

    玄衣客一身黑衣,手中的劍鞘也是玄鐵鑄成,劍鞘流暢而簡單無花紋,與他人一般純粹澄澈,在習修竹看來,比之那些滿口俠義的人可要順眼的多。

    他冷,玄衣客比他更冷,稍一點頭,在嘈雜的街上聲音卻清晰的落入幾人耳中:“你也是。”

    盲醫拍了拍他的肩,對被冷到的向輪笑道:“他便是這個性子,指望他能多說幾句話是不可能的。”

    向輪哈哈笑了兩聲,偷偷用手指示意站在他側後的習修竹:“他也是這樣,對我說話的還沒有跟劍說的多,讓他們兩個劍癡去聊吧。還不知道——哎?你叫盲醫,我是該叫你盲先生好還是醫先生好?”

    習修竹暗暗瞥了他一眼,還未說幾句話,就原形畢露了。

    不過他懶得管性子跳脫的向輪,徑自對玄衣客發出邀請:“他日有空,可論劍。”

    玄衣客再一點頭:“好。”

    而盲醫看着大大咧咧的向輪,心中暗暗回憶了一下玄衣客的人設。

    玄衣客好劍而不癡劍,可不是什麼劍癡,與習修竹相比,差別大着呢。

    至於稱呼……

    “稱在下盲醫就好。”

    向輪挑眉:“前些日子我還聽說了一個叫夢想家的墨客,寫了半本書後逃沒了影,可憐我揣着半本書,找了他大半個月都沒找到人。”

    他打量了下盲醫和玄衣客,忽而小聲道:“說來你們的名字還頗爲相似,你若是認識那夢想家,可一定要他趕快把下半本寫出來。”

    盲醫笑笑既沒有承認也沒優否認,而是轉問起他們爲何出現在這。

    向輪很是坦然:“自然是來看花魁的了,靈秀樓幾年才能出一個花魁,若是見不到豈不是太虧了。”

    他話音一轉:“盲醫你也是來看花魁的?”

    這話就有意思,盲醫蒙着雙眼,能有什麼可看的?

    向輪雙眼緊緊盯着盲醫,想要捕捉到他面上任何一絲不對的表情,誰知盲醫比他還要坦然。

    比一般男子稍秀氣而顯得格外溫和的眉梢微挑,盲醫伸出手,張開五指,隨着話音緩緩合上一指。

    “人有五感,在下雖眼盲而不能視,可另四感——聲、聞、味、觸卻是完好的。想來靈秀樓的花魁也不知是有形可看,否則實在是難以服衆纔對。”

    向輪哈哈大笑:“你說的對,是我想岔了——別人都進去了,咱們也進去吧,作爲方纔冒犯的賠禮,這次便由我來請客。”

    於是茶館的二樓小包房內,藍淺鶴就見四人不知說了什麼,那就差把“我有錢”三個字刻在腦門上的人一伸手,邀着盲醫走了進去。

    襯得跟在後面的玄衣客和劍仙彷彿保鏢。

    藍淺鶴頗爲驚奇:“盲醫說了什麼竟就讓向輪主動請他進去了?”

    唐蔓蔓看他一眼,反問道:“怎麼了?”

    藍淺鶴顯然也是知道向輪這號人物的,聞言喝了一大口茶水,又喊小二添茶,才繼續道:“向輪這人很奇怪又很聰明,而且他與朝廷頗有來往,江湖人大多看不起他。曾經一次追殺讓他不知怎麼與劍仙交上了朋友,聽聞他近日又招惹了人,殺手樓已經殺了他兩次,劍仙在他身邊是爲了保護他——這都是我爹告訴我的,還讓我遠着他走,只是沒想到……”

    話不過三句又觸及傷心事,他神色沉靜下來,不見剛纔眉飛色舞的模樣。

    唐蔓蔓暗暗嘆一口氣,現在她還記得華燈下初見他的時候是何等的少年意氣,現在不過一月,就已經蒙上了一層哀沉霧氣。

    她的聲音如這茶清冽:“我會幫你報仇。”

    她目光落在窗外,似在看街上熱鬧得人羣,似透過層層建築,看這個世界。

    她會爲這任性妄爲的江湖套上律法的繩索,以規則定義自由,也會……

    另一邊,向輪果然財大氣粗,那廂書生還在對着書寫在綢布上的謎題絞盡腦汁的想答案,希望以此來提前博得花魁的好感。而他們一行四人,又向輪錢財開道,大筆大筆的鈔票撒出去,成功得到了正對舞臺的二樓包間——的臨間。

    向輪很是不滿,他難得又交到閤眼緣的朋友,怎麼能不坐在最好的座位裏!

    他手伸進懷裏,“啪”的一聲,又是一張面額千兩的銀票拍在桌子上:“叫他們出來給本少爺讓座!”

    領路的丫鬟極爲忍耐的吞嚥一口唾液,兩眼死死盯着壓在他指下的一打銀票,艱難道:“公子,靈秀樓有規定的——”

    “啪”“啪”,又是兩張。

    小丫鬟:“規、規定銀票、不是,規定入座的客人——”

    眼見小丫鬟嘴角都快要哭出來,習修竹輕嘆口氣,將最下的銀票抽出遞給小丫鬟:“我們就要這間,上些好酒好菜即可。”

    逼得劍仙說如此不劍仙的話,不愧是向輪。

    小丫鬟感恩戴德的逃也似的跑出了包間,他哼哼幾聲,不甘不願的將銀票重新揣進懷裏。

    他們臨間,二皇子荊紜左擁右抱,看着荊縉緊張的模樣不由哈哈大笑:“六弟,你這樣可是不行,將來父皇賜婚有了妻妾再這般青澀,可是會被嘲笑的。”

    荊縉躲了躲靠過來的女子,不太自在的道:“縉的情況皇兄是知道的,實在難以如皇兄這般輕鬆愜意,皇兄莫要再爲難弟弟了。”

    看他這樣,荊紜才揮揮手叫他身邊的女子離開,自己咬着美人送到嘴邊的水果,享受起來,只餘光落在荊縉身上,暗含得意輕視。

    他聽聞進京的路上荊縉躲過了刺客還以爲他有些手段,卻沒想到不過是個女子靠近都能讓他醜態畢露的毛頭小子,母后還叫他小心着點,實在是操心多餘。

    時間漸逝,向輪看向臺上,沉聲道:“來了。”

    盲醫坐在他對面,聞聲微微探身,修長手指搭在寬窗邊緣,指緣在靈秀樓內紅燈籠光照下泛着淺淺的紅。

    一樓衆人忽的聞到一股淺淡的香甜味道。

    靈秀樓內本就各色香味混雜在一處,這清香卻叫人難以忽視,直叫人下意識追尋而去,就連在人間走動的衣衫淺薄的美貌女子都叫人忽視,看不進眼底。

    “這是……花?”

    有人伸手去接,淺粉的花瓣飄飄揚揚落盡他的掌心,愕然擡頭,無數花瓣從樓頂傾瀉而下,便是風吹桃花林也比不上這剎那飄落下的花瓣,這花瓣落在一樓衆人的手上肩上,落進他們面前的酒杯之中,如妖媚的舞娘在他們面前起舞,纖纖素手自他們鼻端揮過,帶起令人神往的清香。

    忽有人高聲道:“快看!”

    花瓣之中,數道紅綢垂落而下,晃動間叫人看不真切,就在此時,樓內分站四周的女子手中輕晃,清脆悅耳的鈴聲響起,一道火紅身影驀然出現在視野之中。

    清香越加濃郁。

    “花魁!是花魁來了!”

    “好美!”

    一身火紅的女子彷彿從天上飛來,輕飄飄沒有一絲重量,她紅色繡鞋鞋尖輕點,如蜻蜓點水落在舞臺正中,面上的半張紅狐面具遮住她上半張臉,露出她白皙的臉頰和紅潤嘴脣,那脣角微勾,指捏蘭花自頰邊垂下,眼尾微挑,掃過臺下。

    只這一個動作,便聽聞片片吸氣聲。

    向輪擡至脣邊的酒久久未飲,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紅衣女子,喃喃道:“世間竟還有如此……”

    他竟一時詞窮了。

    習修竹眉心微皺,雙眼亦牢牢盯住那紅衣女子,卻不見半點癡迷神色:“她會武。”

    向輪下意識回他:“花魁方纔那一落,輕功確實了得。”

    習修竹無奈瞥他一眼:“我說的非是輕功,而是身手武藝。”

    向輪終於難得回頭看了他一眼:“有多強?”

    習修竹:“你不是她的對手。”

    向輪倒吸一口氣,他自認雖不算頂尖之流,可也不若,這花魁竟比他還強。

    他被美色所迷的腦子終於轉了起來,思及方纔的清香,神色一變:“不好!”

    他一躍而起,卻被玄衣客按住肩膀。

    習修竹看向後者,卻連個冷漠的眼神都無。

    盲醫依舊淺笑着,手從窗沿收了回來:“何必着急,不如看完這一場。”

    舞臺中央,層層鮮豔花瓣之上,美豔的女子輕擡紅傘,傘緣珠穗相碰,叮鈴作響。

    “奴家紅胭,奉莊主之命獻上一舞,名爲‘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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