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隔着一個院子,看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扭頭慢慢的往雨中走,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把日子給過成這樣了呢。

    那堤壩只要雨下的稍微大一點就要去修,沒那個能力重新建一個,要堤壩不好水就會到莊稼地裏。

    爲了避免損失,只能年年修補。

    這雨下的有些大,一直到很晚老大還沒回來,隔壁柳春花只是在喫飯時埋怨了兩句,喫完收拾了一下就上了牀準備休息。

    老太太偶爾會看一眼外面,她嘴上說的再狠,心中再不期望跟老大一家有什麼糾葛,心底照樣是盼着老大也能好好地。

    不親眼看着老大回來,心中總覺得放心不下。

    閒裕沒說老太太什麼,只是在準備睡覺時叮囑她也記得早些睡,在這裏等可以,外頭雨下的太大,千萬不要出去找。

    “我就是睡不着,坐在這裏看看,你放心吧。”

    老太太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小兒子想的有些多,她就算再怎麼擔心,也不會把自己的命不當做一回事兒。

    一直到半夜,從外頭看見了零星一點光,是大隊長拿着一個手電筒正在往這邊趕,老太太急忙站起來回到了屋裏。

    分家是大隊長親眼見證過的,所以現在大隊長也不會來找老太太,敲了敲隔壁的門,過去了很長時間柳春花纔出來。

    “你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慢快拿點錢去衛生院,你家男人腿摔斷了”

    修補堤壩時沒出什麼意外,回來路上累的閒家老大從路上摔了下去,被扶起來的時候已經走不了路,送過去讓人家醫生一看,才知道腿已經摔斷了。

    “什麼腿摔斷了”

    還困着的柳春花聽見這句話,瞬間整個人就清醒了,滿腦子裏面都是這得花多少錢。

    分家他們分到的錢,閒家老大爲了哄柳春花開心,基本上花了一大半,現在他們手頭上剩下來的錢,柳春花知道這不能動。

    想了想推開大隊長就往隔壁跑,跪在隔壁的門前就開始求着老太太給錢,聽着她的哭聲,老太太默默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

    人還在就行,別的她不想管,也管不了那麼多。

    “娘,你真這麼狠心啊您兒子的腿都摔斷了您先借我點錢,等以後我們慢慢還給您。”

    大隊長看見柳春花這個樣子,心中也覺得有些爲難,嘆了口氣後才說道

    “你們家裏頭要實在是拿不出來錢,我先借給你,先把那腿給接上。”

    柳春花聽見大隊長的話,心卻提了起來,娘這邊的錢她能賴掉,可大隊長的那一定得還。

    不然大隊長平常給他們穿個小鞋,那他們在村子裏頭日子根本沒法過。

    這心思不能在大隊長面前表現出來,不僅如此還得強扯開笑容說好。

    大隊長看她臉色難看,也沒往深處想,畢竟她男人腿都摔斷了,現在人能有什麼好心情。

    老太太在他們走後,才坐起來盯着門看,老頭子這被她吵醒,拉了拉被子說道

    “你又在操心些什麼。”

    “老大再不好,他,他總歸是”

    當孃的在面對跟孩子相關的事情時,總做不到心狠絕情,一點情面都不留。

    “當初分家他們拿的錢,接三條腿都夠用。”

    老太太想想她家老頭子說的也對,拉上被子後強迫自己睡覺去。

    第二天雨就小了不少,淅淅瀝瀝的雨聲聽起來還挺悅耳。

    只不過河裏的水照樣還是很大,經常會有負責修補堤壩的人四處巡視,哪裏出現了漏掉的地方就趕快補上。

    老太太坐在院子裏縫衣服,明明思安這孩子到他們家還沒多長時間,原來那身上的衣服卻已經有些小了,腳脖子露在外面。

    他爹孃的撫卹金每個月都會按時寄過來,老太太留下了一部分給他以後留着用,剩下的又去供銷社換了點衣服料子。

    思安很喜歡下雨天,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叔叔的旁邊,坐累了的時候往旁邊一靠,側臉就能剛好搭在叔叔的膝上。

    閒裕手搭在小傢伙的後背,陪着他一起看雨。

    老太太今天在做衣服的時候還是有些心神不寧,好幾次都差點扎到自己的手,旁邊抽旱菸的老頭子看見這一幕,開口勸道

    “要沒心思做的話,咱就先不做,手戳爛了划不來。”

    “娘,你要實在是擔心大哥,就去看看吧,現在雨也小了。”

    閒裕把思安抱在了自己懷裏,握着他的小手,思安在叔叔牽着自己手的時候也下意識盯着自己的手看,

    想瞅瞅這上面有什麼名堂,能讓叔叔一直看。

    在思安也去看的時候,閒裕聲東擊西在他側臉上親了一下,看着思安滿臉震驚的樣子,愉悅的勾了勾脣。

    “我不去,我去做什麼”

    老太太的確沒心思再做,就把東西給收了起來,嘆了口氣想着昨夜那麼大的雨,等雨停後大隊長肯定就要他們去把被雨打倒的玉米給扶起來。

    一直到這晚間,老大才被人給擡回來,從他們門前經過時,老大下意識往院子裏面看,想看看他爹孃現在在做什麼。

    旁邊的柳春花看見這一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大聲罵道

    “你還看做什麼昨天晚上我慌到找不出來錢,跪在那裏想求娘先借一點,娘都不願意呢。”

    閒裕在聽到這句話時,朝着思安使了個眼色,他會意走過去把門給關上,又跑回了奶奶身邊。

    “奶奶不生氣。”

    “對,奶奶不生氣,奶奶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正是要命的時候老太太錢也不會不借,可那時候很明顯是借了不打算還。

    她現在手頭上的錢大部分都是思安父母的撫卹金,剩下的要留着給裕子娶媳婦,老太太絕對不會動。

    等天氣晴時,村民們都開始按照大隊長說的去看那些莊稼糧食,湊在一起時有人跟老太太說起了這個。

    “你家那大兒子啊,可真是不走運,要是修補堤壩斷了腿還能拿到一筆賠償,但他是快到家的時候路沒走好。”

    柳春花胡攪蠻纏,說如果不是爲了修補堤壩,老大不可能那麼晚還出去,纔拿到了一點補償。

    補償是拿到了手,但她在鬧着要補償時說了很多攻擊大隊長的話,基本上也把人給徹底得罪死了。

    老太太聽着這個跟自己關係比較好的人複述柳春花說過的話,只能慶幸還好自己早早就分了家。

    柳春花亂得罪人,可別連累到了他們家。

    “你家那老大,也是真糊塗。”

    老太太聽到這裏就擺了擺手,彎腰把倒了的糧食幼苗給扶起來。

    “不提了,這個不提了。”

    自從心思落在柳春花身上後,她就沒見自己大兒子正常過。

    一開始還想把人給掰過來,甚至還有人出主意說可以給老大定個親,徹底斷掉他對柳春花的念想。

    因爲閒家老大人長得端正,再加上性格不錯又勤快,村裏頭其實有好幾家,都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當時老太太仔細想了想,生怕又害了一個無辜的姑娘,就只是在自己慢慢勸着老大。

    至於別人說的那件事情,可以等到老大對柳春花沒想法後再說。

    “你呀也別太頭疼,看看你小兒子,以後還有享福的時候呢。”

    那個老太太意識到了閒家老太太臉色不好看,也覺得自己剛說的那不太好,嘆了口氣後安撫了一句。

    “我家老小那是沒的說,我給他做的什麼東西,要只有他一個人的他都不喫,非得說要給我點。你說我這麼大年紀,還喫那麼多幹什麼,不是糟蹋東西嘛。”

    另外一邊,閒裕帶着思安一起扶幼苗,還有不少都被水衝跑了,能找到的就撿回來重新栽進去。

    思安剛開始乖乖待在那裏,後面應該是覺得有些無聊,就鬧着想下來幫忙。

    “真要幫忙”

    閒裕問完後,小傢伙認真點了點頭。

    “嗯,思安可以。”

    閒思安之前沒接觸過這些東西,所以現在就很好奇,看叔叔做了一會兒後還有些手癢。

    “行,那思安來幫忙。”

    “躺下去睡覺的呢,思安就把它們都給扶起來,讓它們不要再睡了,調皮跑遠了的就拿回來像叔叔這樣。”

    “要小心點,千萬不能踩到,知道嗎”

    思安認真聽着叔叔的叮囑,在叔叔說完後點了點頭,學着叔叔的樣子做的有模有樣,大隊長過來看時還誇了思安兩句。

    忙完回去時,思安有些累,閒裕直接就把他給抱了起來,到家後思安想先衝一下自己腳和小腿位置的泥土。

    靠近時看見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下意識用手摳了一下,發現摳不下來還有些疑惑,直到發現那個地方開始流血。

    鮮紅血跡出現的瞬間,思安就愣在了那裏,回過神來哇的一聲就開始大哭,把只換了一隻鞋的閒裕嚇到赤着腳就走了出來。

    “怎麼了”

    思安臉上掛着淚水,小奶音帶着哭腔,跑到叔叔面前抱住了他的腿回答道

    “嗚哇叔叔,思安流血了,好多好多血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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