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雪白皙指尖被溫度暖出一層淡淡血色,纖細而富有生機。
她翻動書頁,將剪裁下的狂草字體夾進其中放回高高書架上。既不叫人也不動聲色,只取出刻意做舊的本子,依照原計劃繼續默寫詩詞。
窗外陽光揮灑光亮,將她豎筆行書的倩影拉得遠長,在竹林沙聲中是不知危急的美好愜意。
明朝雪很有耐心,沒過一會,就等到景王世子再次上門的消息。
景王世子這次沒有像先前一樣不管不顧直接過來,而是端正請了帖子附帶禮盒書信。說是爲剛纔的事情道歉,又贊山上風景正好,想約未婚妻一道遊玩。
禮儀態度一個不落。
約定的時間地點也和前世一模一樣。
明朝雪看着上面熟悉的地名,脣角緩緩揚起一個笑意弧度。
主人,送匿名信的會是誰啊誰會這樣提醒我們真是好心人。
稚氣系統感嘆。在初始古代它很多用處都被限定,焦急沒法幫上忙努力試圖分析。
那我們就不去了吧
明朝雪對前一句“好心人”的評價不置可否,只一笑。
“世子還在外面等嗎”她在慢悠悠一字一句重新看過書信後輕聲詢問傳話的侍女,得到了意料之中的肯定答覆。
“告訴世子,我要看書不見外人。至於明日遊玩的邀約。”她眸子清淺莞爾,“我答應了。”
侍女領命傳話。
當然要去。明朝雪踱步到窗前,細細給系統解惑。
戲臺已經搭好,她怎麼能不去只是這一次,被留在山上孤身面對成羣山賊的就不一定是誰了。
那我們就去。系統鬥志昂揚,念頭一拐想到剛纔提醒的人。
好心人要是知道,肯定很驚訝。
明朝雪遙望窗外被落日渲染上一層薄薄紅紗的竹葉,能想出又被拒絕見面的景王世子怒氣騰騰腳步,有一搭沒一搭思索這個前世並未出現的“好心人”。
蓊蓊鬱鬱竹林翠綠與緋紅相交分外茂盛。
忽而遠遠銳利清風颳過,一隻灰色大鳥鋪展翅膀嘎嘎嘎衝起,驚落下大片紛紛揚揚的狂亂飛葉。
約定的第二日很快到來。
明朝雪不緊不慢睡到醒神飽滿才起身,一早就聽說二小姐明露又又出門去玩了。
這會閨閣千金出門遊玩也是常事,偶爾在外過夜並不意外,身邊帶好足夠的侍女侍從就行。只是像明露這樣幾乎日常往外通宵的較爲少見。
明朝雪生母去得早,父親雖然開明疼愛但事務繁忙。住持內宅的姨娘謹小慎微,並不得罪管束兩位小姐。
這樣的環境讓明露依舊感到“封建糟粕”。
糟粕。明朝雪在脣齒間轉過這兩個字,並沒着急準備出門的裝扮,照舊去了書房默寫詩詞。
在日頭偏轉西側的下午,不出意外得到了侍女的傳話。
“景王世子在外請見面。”較爲年長的侍女忠心耿耿,忍不住逾矩彙報,“景王世子是先去二小姐院中,得知二小姐出門後纔來的。”
明朝雪頷首,面上沒有絲毫失落在意的情緒,平靜道“請。”
只是在侍女要出門前,她取了打賞用的小錦囊親自遞過去。
略微急促的腳步聲響在門外,來人很快進入會客的廳堂。
景王世子一身華服年輕俊傑,配上清俊面龐更是威風凜凜令人折服,可惜他開口就是質問。
“你怎麼還沒出門”
千乘風濃眉微蹙看着端坐上方不起身不問好的明家嫡女,總覺得這幅場景分外陌生。
以對方的傾慕,應該是要把自己請到上座的纔對。
“我自然是在等世子。”明朝雪端端正正坐穩飲了口暖茶,說的是真心話。
她風度悠然,面上微笑爲後話墊下基礎,“世子先去了春露苑,是想臨時再加個人一塊遊山嗎。”
春露苑就是明露爲自己居所改的名字。
千乘風心中有瞬間不自然,避開上方那雙淡色眸子,語氣也沒那麼足,“沒,隨便走走而已。”
在他的計劃裏自己根本不會去什麼山,把明朝雪誆過去就是了。只是沒遇到露兒一問才發現自己這個未婚妻居然還沒出行。
“走吧,我們也是時候出發,不然山上美景都要錯過了。”千乘風看了看日頭時間含糊催促,想想又加了句,“不用帶太多人,兩人遊玩就行。”
他此時也只能陪着先暫時上山,到時候再找理由走就是。
千乘風飛快思附,不願意再待在這個陌生冷淡的大廳,面上露出好顏色說去外面等待。
明朝雪長睫微垂一笑不語。
她當然知道這位王世子根本沒有上山的心,甚至不打算把事情說清。
對方要的就是這種含糊其辭的說法。明朝雪起身想着前世落入的陷阱。對方應該還抱着讓自己分不清情況、激怒皇子的念頭。
畢竟那位皇子是出了名的易怒暴躁,要是隨手傷到自己就更好了。這樣景王世子作爲自己未婚夫,就能趁機拿捏住皇子把柄。
爲了一個不知大小的把柄,把未婚妻都送出去。這種魄力,不愧他最後能爭得皇位。
明朝雪音色涼如寒月,面上不動聲色吩咐,“取出昨日準備的酒水。”
年長貼身侍女將放置穩穩當當、包裹整整齊齊、不經第二人手的酒水取出。
明府馬車緩緩行駛。
在外等待的景王世子瞥了眼後方跟着的侍女侍衛眉心一動,上前走進幾步就要掀開車簾入座。
“就我們兩出遊,何必帶這麼多人。我就沒帶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柄長劍鞘直接擋在車簾外。
千乘風看着抵在自己胸前不讓再進一步的阻礙,氣極反笑,“這是”
“孤男寡女,世子還請避諱在外。”明朝雪端坐在內側,就沒有要讓他上車的意思,指尖往旁一揮,“已經給世子準備好馬匹。”
“時間也差不多了。”明朝雪好心提醒,隨即放下車簾。
景王世子看着被牽來的大馬,再看看偏西紅日,閉了閉眼換出好顏色瀟灑蹬上馬匹。
“唐突了。”千乘風俊美臉上扯出一個笑,“本王一時率性。”
想起第一次見面就毫不扭捏敢共乘馬車的明露,他心中偏向更重,不再愧疚套上披風一馬當先馳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