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短短几天未見,哈羅德竟瘦了一圈,整個人消瘦得厲害,讓人一時不知道究竟誰纔是進了修養室的那個。

    哈羅德只淡淡道:“少管閒事,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扭頭便要走,殷無玄情急之下便扯住了哈羅德的手腕,急切道:“你怎麼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你這種性格怎麼可能會有朋友!”

    他情急之下口不擇言,他明明是在擔憂哈羅德,他想說不要總是這樣拒人千里之外,他刻意與人保持距離,什麼都不說,別人要怎麼知道他的感受,要怎麼去幫他?

    他的眼神熾熱,哈羅德鮮少地畏縮了一般,微微後退一些距離,鴉羽般的長睫微微顫抖着。

    他看不見,彈幕正瘋狂地刷屏着:

    【小殷教官你快撒手,孩子手腕還傷着呢!】

    【還真的全忘了……好難受】

    【冰山美人真的好能忍,那種傷口擱我身上早就滿地打滾了】

    殷無玄這才注意到手掌之下古怪的觸感,他定睛看去居然是一截繃帶。

    “你受傷了?”他問道,全然無印象。他也不知道那件長長的軍服下仍浸着血的紗布。

    哈羅德面不改色地將手腕抽出來,淡淡道:“相比於這個,你應該更要注意你的腦子。下次行動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我從沒見過你這樣愚笨魯莽的人。”

    他說完不給殷無玄反應的時間,扭頭便走。留下殷無玄站在原地越想越氣憤。

    他沒有那時候的記憶,哈羅德的話他只覺得莫名其妙,越想越委屈,小聲不滿地嘀咕着。

    敵人面前似狼如虎的少年在同伴面前也只不過是個不經世事的孩子,他哪裏能想到,那小小的繃帶之下掩着的是致命的傷口。

    他以爲這不過只是尋常的一天罷了。

    那時的殷無玄沒看到,已然走出他視線的哈羅德驀地捂住了手腕,微微顫抖着,臉色忽地變得更加蒼白,冷汗不斷地往外滲着。

    他那麼要強,連痛苦都不願意表現在人前,回溯之外的殷無玄只覺得心酸。

    這些事情,哈羅德不說,他們也就沒人知道。

    “他會這樣痛苦很久嗎?”皇甫獺輕輕問道。

    會。殷無玄心道,可他忽地才發現自己已然說不出話。

    【專業人士來給大家科普一下,這小哥情況太嚴重了,估計之後五感都會和那個時候的殷無玄一樣漸漸喪失,但如果他少使用精神力的話還能拖得久一點】

    【感覺這個時候精神力其實已經受損了吧……】

    【回樓上,看這小哥的消瘦程度大概現在只有B,頂天了也就到A,而且這個情況還會再往下降】

    【心情複雜,雖然這哥的性格確實不太好,但他曾經也是個天之驕子,這種落差誰能受得了】

    哈羅德僅僅只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便站立起來,他目光依舊凌厲冷冽,一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而回溯之外的衆人卻看見了哈羅德曾經傷成那樣都穩穩拿着刀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樣子。

    -

    這個小星球的交接任務也要完成了,回溯中的衆人肉眼可見地輕鬆起來,甚至打算舉辦軍部的小型宴會。而回溯之外的衆人心情卻愈發沉重,他們清楚地知道一切沒這麼簡單,有什麼潛伏的危險正在逼近着。

    而他們也快要知道答案了。

    宴會上可以喝酒,衆人憋了那麼多天,好不容易可以放縱一下,哪裏還能收得住。氣氛火熱,有人藉着醉意起鬨讓哈羅德喝酒,而哈羅德只是眉頭微蹙,冷淡地拒絕,場面瞬間尷尬起來。

    他們也有自己的心思,哈羅德從未取下過面罩,僅僅半張臉便足以讓人驚歎,他們實在是太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容貌才能配得上這樣一雙眸子。

    “你和我打一場,你贏了我便喝,如何?”哈羅德道,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一般:“讓我喝酒,你還不配。”

    瞬間鴉雀無聲,說話的人面色也難看起來。連殷無玄在哈羅德手下都討不得什麼好,真打起來他也只有捱揍的份。

    男人面上平淡,似乎遊刃有餘的樣子,而坐在一旁的肖肆卻看見了哈羅德一直掩在衣袖下的手腕,此刻因爲動作原因露出半截繃帶。

    肖肆眸色一沉,金蟬造成的傷恐怕還沒好透。

    哈羅德本也厭惡這種氣氛,藉口有事便走,絲毫不在意旁人怎麼想。

    回溯中宴會上衆人的表情都不怎麼好,不知是誰陰陽怪氣道:“他以爲他是誰啊,一個正在受罰的罪人罷了,還真以爲和我們一樣是帝國的戰士嗎?笑死人了……”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肖肆陰騖的目光盯地說不下去,殷無玄的精神力瞬間爆發出來,壓制得他冷汗漣漣。他想質問,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目光頓時變爲驚恐。

    過去的這個宴會上他只顧着和青狼喝酒,未曾關注到這個小角落中發生的事情,更未注意到哈羅德的不適。他從未想過,一個連名都排不上的小士兵居然都敢這樣刁難哈羅德。

    他微微鬆了些許壓制,那人發現自己突然能發聲了,目光更加驚恐,急忙道:“我胡說的,您別在意,我就是圖個嘴上痛快。”

    殷無玄還想要再逼問些什麼那人便死活不說了。

    他心中拎得清,殷無玄再怎樣也不過只能爲難他,而他如果說了些什麼,那位可是能直接讓他丟了腦袋。

    殷無玄心中也明白眼下這人什麼也不會說,哈羅德已然消失在宴會上,他那種身體情況,身邊沒人怎麼行。他狠狠地剜了一眼這人,急忙追出去尋哈羅德。

    肖肆也抿着脣跟上。

    他是知道肖沉的性格的,這傢伙就看起來不好惹,實際上心軟得一塌糊塗。可即便這樣肖肆也沒想到這羣人居然敢把肖沉欺負成這個樣子,竟然還想要逼他喝酒。

    軍部中這樣的人不在少數,肖沉一個Omega要怎麼習慣?更何況他還是肖家的孩子,從前再怎麼樣也沒人敢當面刁難過他。

    這得受多少委屈。肖肆暗歎。

    他們追出去及時,正巧與哈羅德打了個照面,男人一反之前的沉穩,有些匆忙的樣子,似乎是沒想到宴會上除了他還有出來亂晃的人,微愣了片刻,很快便恢復了平靜,讓人幾乎都以爲剛纔的感覺只不過是錯覺。

    而他不知道,他面對的這兩人都太熟悉他了,他自以爲遮掩的很好的情緒實際上誰也沒瞞過去,他的所有的小動作這兩人都清楚得很。

    “出什麼問題了?”肖肆直接挑明道。

    “沒事。”哈羅德簡短道,垂下眸子,側過身匆匆忙忙地便想走。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這個人的目光似乎直接穿透了面具一般,給他的感覺也極爲古怪違和。

    那便是有事了。兩人心中明瞭。

    殷無玄扯住了欲走的哈羅德,嗓音微沉:“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告訴我們的,畢竟我們是文職,有些東西你肯定沒我們清楚,處理起來也沒我們方便,不是嗎?”

    他語氣安撫,帶着隱隱的誘導的意味。他比哈羅德微微高些,哈羅德不得不微微仰起頭來看他,眸子中流露出些許茫然來。

    殷無玄畢竟不是原本那個人了,這麼多年早就比之前精於世故,城府愈深,哈羅德雖然實力強,但到底過於純粹,又只是個少年,哪裏能抵得了現在的殷無玄?

    肖肆暗罵老狐狸,就知道騙他弟弟,但此刻也不得不配合殷無玄,畢竟放着不管肖沉不知道又要一個人默默地承擔些什麼。即使這只不過是過去的投影,肖肆也沒有辦法對肖沉不管不顧。

    他擠出了一個哄騙意味極強的笑來,道:“你還記得我吧?我之前給你做過粥的。我不會騙你的。”

    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爲和藹可親一些,緩聲道:“再說你也受傷了吧?一個人處理總歸有些麻煩,對吧?”

    哈羅德微不可察地將手腕往身後藏了藏,他雖仍冷着一張臉,但以肖肆多年和自家弟弟相處的經驗判斷,哈羅德已經動搖了。

    “所以發生什麼事了?”他又一次問道。

    哈羅德喉結上下滾了滾,最終坦言道:“這件事你們不要聲張。有人發情期到了,但我找不到適合他用的抑制劑,軍部的劑量太重了。”

    肖肆瞬間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急切道:“你發情期到了?”

    他話未落地便被兩人古怪地打量着,肖肆哪裏顧及得上,只緊張地盯着哈羅德。

    哈羅德皺着眉,罕見地有些無語道:“……我是Alpha。”

    “那沒事,你給他用軍部的抑制劑就行。”肖肆鬆了一口氣,道:“偶爾一次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哈羅德沉默片刻,眸子中全然是不信任。

    “真的。不會有問題。”殷無玄補充道,語氣篤定。

    哈羅德難得的有些少年模樣的神態,語氣遲緩:“……啊?可那是,身體很嬌弱的Omega。”

    小行星上沒特意準備抑制劑,哈羅德手上也只有自己平常用的,可他不覺得那個Omega受得了。但此刻顯然已沒有別的辦法。

    他眼眸微垂,思考片刻便道:“跟我來吧。我給他注射抑制器,你們守在外面。”

    二人點頭應允。

    然而在看到哈羅德口中‘發情的Omega’後二人面上皆是掩不住的震驚:

    “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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