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直播到底也算勉勉強強地結束了,幸而這次本來也就只是爲了最後真正任務直播的提前預熱。

    這個綜藝最後的直播總算快要到了,連紅狐都不禁鬆了一口氣,當初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再輕鬆不過的綜藝任務居然會扯出那麼多事。

    等這次直播結束後,一切也就能恢復正常了,他們也會迴歸正常的獵人生活中。

    最後的直播比較正式,聽說節目組還請來了這些明星嘉賓的父母,要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孩子在經過軍部洗禮後的變化。

    這些天裏他們也受了不少苦,恐怕他們的父母都要心疼死吧?黑蚺輕笑,畢竟哪有父母不疼愛孩子的呢?

    他這麼想着,忽地被人叫住了。

    對方看起來是個貴族模樣面容姣好的青年,舉手投足間都是不經意的貴氣,穿着也極爲講究,身上若隱若現地傳來不知名的香氣。

    黑蚺本身對貴族沒什麼好感,這類人大多看不上獵人,甚至還嘲諷他們只不過是帝國沒有感情的工具。

    可這個貴族似乎和那些人都不同,而且這個貴族的眸子中涌動着讓他看不懂的情緒,他不知怎麼的居然真的停下來打算聽聽他想要說些什麼。

    之前倒不覺得,仔細打量之下黑蚺才發現這個年輕貴族竟與肖肆眉眼之間有些相像,只不過青年的眸子更爲柔和,像極了一汪春水,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對方喊他的那聲黑蚺嘆息一般,似乎很久未見,那般沉重,那般的……思念。

    “我是黑蚺。你是?”黑蚺簡短道,他不記得自己有什麼認識的貴族。

    “我叫肖一嵐,肖肆的哥哥。”對方絲毫沒有貴族的盛氣凌人,那雙眸子充滿了哀傷一般渴望地緊緊盯着他。

    肖一嵐?

    那個名聲顯赫的肖家的長子,也就是肖家現在實質的掌權人,沒想到肖肆居然會是肖家的人。以肖家顯赫的程度,也難怪脾氣這般桀驁。

    他微微頷首,刻板地應付道:“肖肆很努力,他做的很好。”

    黑蚺沒看見,肖一嵐掩在衣袖下已然用力攥緊到發白的手,他用進全身力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不在黑蚺面前落下淚來。

    黑蚺只不過是幾句敷衍的話,肖一嵐卻差點控制不住他淺笑着的僞裝。

    不行,他必須要控制住自己,不能嚇到肖沉,不能打擾到肖沉。

    那場直播後他才知道肖沉居然沒死,他雖然不知道自家弟弟爲什麼屍體都被父親燒了還能完好的站在他的面前,但是隻要肖沉還活着他就已然慶幸萬分了。

    肖沉離開後,他想要彌補,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們一直以來做的有多過分。

    肖沉愛喫甜的,他想做些甜食,才發現自己竟不知肖沉愛喫什麼,他絞盡腦汁地想,卻只能悲哀地記起來肖懷冰似乎愛喫蘋果派;他想要把肖沉的照片擺出來,即使他離開了,他仍是肖家的一份子,可他翻遍了家庭相冊卻再沒找到更多。

    甚至他去了肖沉的房間,卻發現所有的設施早就因爲肖懷冰當初要搬進來被他們移動過了。

    這個家找不到半點肖沉存在過的痕跡,那些痕跡早就被肖懷冰的代替。

    他怔然地想,那個時候肖沉就這麼默默地看着自己一點點地被替代,被抹消,被取而代之的時候,他會是什麼感受?

    肖一嵐忽然想起來,他大抵是記得肖沉的反應的——從一開始的暴躁,不滿,咒罵,憤怒,最後變成了沉默,麻木,習慣,無動於衷。

    他的心像被什麼攥緊,一脹一脹地疼得厲害。

    肖一嵐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又想說他很想他,他們都很想他,但到最後,他看着肖沉陌生漆黑的面具,終是沒有再說些什麼。

    他告訴自己,以肖沉的視角來看,這只不過是他們之間的第一面,他不能太過冒犯,不能表現得太過古怪,不能讓肖沉討厭他……可他乾澀地嗓音卻不由自主地問道:“……黑蚺閣下,您見多識廣,我想問問您,如果有一個人背叛了極爲深愛他的家人,那這個人還有沒有可能得到原諒?”

    他急切誠懇地看着黑蚺,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判決一般。

    黑蚺想了想,肖一嵐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不小心惹惱了肖肆,以肖肆的脾氣被惹惱了也不奇怪。不過這個人也就看起來桀驁不馴,本質上對於家人極爲在意,也容易心軟。

    不過這件事情如果放他身上恐怕不行,如果讓他心甘情願付出生命的人有一天背叛了他,他估計不做獵人也要和那人同歸於盡的。.七

    不過肖肆畢竟不是他,黑蚺拍了拍肖一嵐的肩膀,安慰道:“這個人會得到原諒的。”

    他笑道:“他們是家人不是嗎?他總會得到原諒的。”

    黑蚺不再說更多,他還有事情,很快就走了。

    他身後,肖一嵐再也抑制不住,紅了眼睛。

    -

    直播快要開始了,可之前那位記憶回溯的獵人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遲遲沒有到場。

    他們這邊的流程看不見那些嘉賓的親屬,只有直播後那邊才能單方面看到正在執行回溯任務的他們,而他們卻看不見那些人。

    因而黑蚺也就不知道,另一邊嘉賓親屬中,坐在最高處的,那個他最爲在意的,只要一眼就足以讓他靈魂都痛苦得震顫起來的男人。

    “父親,您真的不打算去看看阿沉嗎?”肖一嵐問道,語氣複雜。

    他不知道爲什麼,明明肖沉對肖夜楓的感情他不可能察覺不到,可肖夜楓卻對肖沉總是那麼殘忍。

    肖沉死亡時明明肖夜楓也那般傷心過,可是現在他竟連去看一眼肖沉的打算也沒有。

    肖夜楓神色冷漠,沒有理會肖一嵐的話。

    這個男人在肖沉死後愈發地冷漠,連以往臉上總是帶着的商業性的笑也逐漸淡去,整個人逐漸失去了生氣,似乎肖沉的死把他也帶走了。可是在直到肖沉還活着的時候他卻沒什麼反應,看着肖沉就像一個陌生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裏的驚濤駭浪。

    見肖夜楓沒說什麼,肖一嵐也只好作罷。

    他暗暗下定了決心,這次直播後,他一定要找肖夜楓問個明白。

    然而肖夜楓不知道,他拒絕了這一次,便再無與肖沉和平和解的機會。

    那記憶回溯的獵人終於來了,只是神色有些不對勁。他戴着面具,旁人倒也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來。唯有黑蚺看着他笑道:“怎麼流了這麼多的汗?這次任務又不用你砍蟲族。”

    黑蚺本意是調侃,沒成想那獵人反應更大了,心虛地避開他的視線。

    黑蚺一貫只對蟲族心思細膩,本也就對戰友極爲信任,因而只當對方是不舒服,沒再說什麼。

    那獵人也不再多說,運用起異能。

    衆人逐漸邁進那獵人搭建的場景之中,黑蚺殷無玄他們率先邁入,嘉賓們則尾隨其後。而就在此時那構建着的場景突然劇烈抖動起來,獵人也瞬間被冷汗浸溼了背部。

    他驚慌地喊道:“出異常了,快回來!”

    而早在他喊之前黑蚺便神色一凜,直接把身後的嘉賓踢了出去,後面沒進入的嘉賓也急忙後退。可那場景坍塌得太快了,黑蚺和殷無玄把人推出去後根本來不及再跑出去,衆人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回溯之中。

    場外,肖夜楓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面色陰沉得難看。

    肖肆急上了頭,直接揪住那獵人的領子質問道:“他們人呢!”

    衆人急忙勸下,一旁的獵人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獵人語態慌張:“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到,似乎是基點選錯了,他們可能會迷失在時間裏……”

    肖肆急道:“少說那些沒用的!你直接說他們現在可能在哪?”

    那獵人喉結上下動了動,似乎接下來的話極難說出口一般,衆人催促下良久才道:“宇宙裂隙。”

    -

    那回溯場景坍塌得太快,黑蚺情急之下只來得及把直播攝像頭甩給殷無玄,畢竟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帶着這個東西獲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只來得及看見殷無玄猝然瞪大的眼睛,繼而面前便一片漆黑了。

    昏迷中他似乎感覺自己翻騰了許久,好不容易纔醒過來。他依稀感覺自己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有什麼地方正在變化,可眼下顯然不是查看的好時機。

    周圍仍是一片昏暗,他認不出這是什麼地方,只能費力地走。

    忽地,他似乎聽見有人叫他的聲音。他扭頭一看,那似乎是個孩子。

    那孩子走進了他才發現,自己的視線似乎和他差不多齊平。

    黑蚺吐出一口氣,他居然變小了。

    “你是哪個房間的?晚上不可以出來的,明白嗎?”那孩子不由分說地拉起他便跑,他想掙扎卻發現連精神力都空空如也。

    ——他居然真的成了一個孩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周昏暗得厲害,藉着不知從何透進來的些許亮光,黑蚺依稀看清了,扯着他跑的孩子有頭漂亮的長髮。

    黑蚺沉默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變成了孩子的原因他的思維也活躍起來,怔怔道:“……女孩子居然也有這麼大的力氣嗎?”

    那孩子步伐一頓:“誰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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