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但王的神態太過扭曲癲狂,簡直像個披着人皮的發瘋怪物,完全與他平日中展現出的優雅矜貴大相徑庭。
即使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殷無玄仍是被此刻詭異的氛圍驚得後退一步,他眸色微沉,心中暗道無論王是恨極了黑蚺也好,抑或是別的什麼感情,黑蚺都萬萬不能再靠近王了。
年輕的帝王此刻像極了一頭只渴望吞噬撕咬的野獸,而黑蚺就是他不小心放走了的獵物。殷無玄絲毫不懷疑,如果王知道他口中的‘小七’就是黑蚺,恐怕黑蚺這輩子都再也別想踏出皇宮半步。
而殷無玄不知道的是,如果王真的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要說王城皇宮,黑蚺連王的寢室都邁不出一步。
年輕的帝王眸子中都透着狂態,他怎麼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手下的動作愈發混亂無序起來,他反覆調節着,可克隆體的身體哪裏能承受得住他這樣的折磨,很快‘黑蚺’的脣邊便溢出血來。
它像人類一般瞪着眼睛,看起來似乎難受極了,青筋也鼓脹着,那些線在它身上的接口處開始潰爛。
這種克隆體是沒有生物意識的,程序設定下它尖叫哀嚎着疼,眸中忽地溢出血痕來。
即使知道這並非是黑蚺,殷無玄也不由得難受起來。他想要拭去黑蚺臉上的淚,可怎麼也擦不去,他失神的眸子某一刻對準了殷無玄,那其中的巨大的痛苦和悲傷直直撞進殷無玄的心臟,那股強烈的衝擊像巨浪一般將他吞噬。
可王卻毫無察覺一般地兀自道:“不對,不對,他不會這麼說話,他不會哭的。”
他雙眼失神,彷彿回憶一般地喃喃:“他被我那樣對待都沒有哭,一身血的時候還對着我笑,他怎麼會哭呢……”
‘黑蚺’被那些線禁錮着的身體動彈不得,他無力地歪着頭,像是被折磨狠了一般。
王輕柔地撫上它的臉,替他擦去那些血跡,語氣溫柔地呢喃着什麼,彷彿在對着情人一般,話中的內容卻極爲冷漠:“你不該哭的,你怎麼能哭呢?”
他輕輕揩去‘黑蚺’眼角的淚,指尖瞬間染上了妖冶的紅。他嘆息似的惋惜道:“他從來都不會哭,知道了嗎?乖孩子,你做錯啦。”
他彷彿真的在嗔怪不聽話的孩子一般,然而下一秒他便挖出了‘黑蚺’的眼睛,甚至連精神力也沒用,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几秒,動作迅速到殷無玄都差點看不清的程度。
殷無玄鐵青着臉,即使知道王惡劣的性格,做好了心理準備,他仍是沒有想到王居然會這樣做。
他聽見王的聲音淡淡道:“不聽話的東西,也沒必要留着了。”
繼而隨手便把那雙眼睛扔在地下。
‘黑蚺’的身體隨之委頓癱軟下去,它一個克隆體此刻已然到了極限了。
王的臉上還殘留着之前剜去克隆體眼睛時濺上的血,此刻他的臉上卻已轉換成了甜蜜粘人的笑意,彎腰從另一個巨大容器中抱起了下一個克隆體,姿勢親密得宛如戀人一般。
王背對着殷無玄,殷無玄看不到他在克隆體額上輕輕一吻,只聽見王的聲音在輕輕呢喃着:“你一定要像他,再像他一點……”
殷無玄幾乎都要以爲之前王伏在克隆體身上哀傷的樣子只不過是個錯覺,現在纔是王真正的樣子。
而他的周圍也愈發模糊混亂起來,似乎真是幻覺崩塌的樣子。
周圍的場景逐漸開始開裂,碎片式的一片片飄落,殷無玄恍然不知自己所處。
一片朦朧間,殷無玄似乎看到了黑蚺。
他依舊是那副戴着管家面具的樣子,一身黑色制服襯得他更爲禁慾冷淡。
而殷無玄卻兀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見黑蚺手中居然攥着一團血淋淋的肉!
場景碎片中,他看見黑蚺發着抖,將那東西擲於身前的器皿中。
黑蚺氣息都穩不住,卻仍是強撐道:“這就是殿下的誠意。請問七殿下還滿意嗎?”
他輕輕喘.息着,端着器皿的男人滿意地勾起脣角,道:“您這樣強大的精神力,殿下一定會滿意的。”
男人不懷好意道:“王想必也會欣喜於殿下的仁慈。”
他說完,臨走前還不忘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着黑蚺好幾眼,目光中全然是貪婪的神色。
碎片中僅有短短几句對話,殷無玄費力地去看,碎片中又變成了別的景象。
他看見黑蚺虛弱地倒在地上,黑色的制服都被浸溼。
他費力地扯開一側的櫃子,而後渾身一鬆,似乎是鬆懈了對誰精神力桎梏的樣子。王幾乎是瞬間撲了出來,目眥欲裂,死死地攥住黑蚺的手臂。
殷無玄看見王痛苦地張開嘴哀嚎着,可他沒聽見任何聲音,唯有愈發洶涌的血從他的喉處漫溢出來,他渾然不覺,只死死地盯着黑蚺,淬着蛇一般的毒。
殷無玄依稀辨認出王在說:“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黑蚺費力地半撐起來,半垂着眸子,道:“藥效這麼快就過去了,果然還是低估了您的實力。”
王憤怒地扯出了他的衣領,黑蚺微微擡頭,艱難地伸出手,微涼的手貼着王喉上的傷口,喃喃道:“很抱歉傷了您的聲帶,但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您安靜下來。”
他的眸中逐漸失去了神彩,頭最終還是垂了下來:“用我作爲籌碼,您會獲得更大的利益。”
他迷迷糊糊中感覺愈發冷了,手臂似乎也被那人攥得更緊,大腦逐漸空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正好您也厭惡我,不是嗎?”
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識,也就沒聽見那一貫陰毒虛僞的蛇嘶啞的聲音。
那人說的斷斷續續,喉上的傷口讓他吐字痛苦極了,他很快就被冷汗浸溼,卻仍堅持地一字一頓道:“沒有、討厭你,從來都沒有……”.七
碎片逐漸消散成沙,殷無玄最後只看到年輕的王死死按住喉間的傷口,大量的精神力被他這般毫不留情地刺進自己身體之中,指尖都深深地摳入了傷口之中,蒼白的手被血染得猩紅。
殷無玄沒聽到,那狠厲的王承受着那般的痛苦也要說的話是:“你不許死!你是我的狗,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敢去死!”
他強撐着那副狠絕的樣子,歇斯底里地威脅着,眼中卻兀地流出了淚。
他面上還帶着淚,卻又忽地聲音輕柔道:“你這樣做,就是爲了讓我名正言順吧?”
“可你不聽我的話……”
“那是不是我把他們都殺了,你就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