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玄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黑蚺受驚嚇得厲害,他站在這個距離只是微一動作黑蚺便掙扎起來,身下的冷水都被蛇尾攪動得激盪。

    殷無玄手足無措,放軟了聲音安撫也無濟於事。他想起鄔岐叮囑道的一定要快,只能咬咬牙伸出手想要觸碰黑蚺。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已經穩定的場景忽地又震顫起來,繼而那震顫中心的空間居然緩緩開裂、破碎,像個裂開的巨大的口子,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方。

    所有人都警戒地盯着那處深淵一般的至暗之處,氣氛一片死寂,畢竟這是宇宙裂隙,一個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致命的地方。

    一片寂靜之中,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殷無玄先是嗅到了一股奇異的玫瑰的香氣,接着一個男人便神情自若地走了出來,動作閒適優雅得彷彿在逛自家後花園一般,而不是在什麼混亂危險的宇宙裂隙中。

    男人穿着繁複講究,穿戴着不知什麼動物的皮製成的白手套的手微微擡了擡帽子,漫不經心地行了一個貴族禮,低沉的嗓音帶着笑意:“晚上好,各位。”

    殷無玄瞬間警惕起來,能在宇宙裂隙中來去自如的人怎麼想也不可能是個小角色。

    待看清了男人的臉後,殷無玄微微皺眉:“海諾?”

    海諾家族一向以變態血腥聞名,聽聞這一任的族長更甚。他這般年輕,家族的長老和歷任族長卻都不敢違抗他便足以說明這點。也不知道這人究竟用了什麼手段。

    “不用緊張。”海諾的目光透過攝像頭直直地對上了衆人,儘管隔着一個屏幕,衆人仍是被這樣的目光盯得發怵。他們聽到男人不緊不慢地道:“我只是過來把人帶走而已。”

    他要帶走誰,不言而喻。

    殷無玄心中已然升起了怒氣,面上卻仍是冷靜道:“這樣有些過分吧?黑蚺是獵人,怎麼說也是軍部的人,您說帶走就帶走,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他加重了語氣,擋在黑蚺面前,絲毫不打算退讓:“我現在要帶他回軍部,接受治療,想必海諾公爵不會干擾軍部正常任務吧。”

    海諾笑意不減,語氣慵懶,道:“那便看看他願意和誰走吧。”

    他的目光直直對上殷無玄背後的人,旁若無人一般道:“你還要再這樣到什麼時候,嗯?明明很容易就能搞定的事。”

    海諾話中微微有些抱怨。

    他語氣熟稔,又充滿篤定的意味:“雖然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玩了這麼久,也該認真了,親愛的。”

    這副模樣,儼然熟人一般。

    他自信地朝着肖沉的方向邁了一步,結果對方的反應比殷無玄動作的時候更爲激烈,張開嘴低低嘶吼着,露出蛇一般的毒牙和若隱若現的信子。

    這個反應,簡直像見了仇人一般。

    殷無玄更爲警戒了起來,面色愈發不善。

    海諾掛在臉上的一貫遊刃有餘的笑容僵了片刻。

    海諾:……

    海諾:?

    他面上笑意不減,實則那股自信的氣勢早就沒了,這一瞬他的大腦飛速回想着自己最近做過什麼事情,一直到剛纔的言語動作。

    ……他應該、大概是沒做讓肖沉討厭的事吧?

    他連衣服都換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套!

    算了,大不了陪他打一架就是了,海諾想着,不經意對上了肖沉陌生的眸子。

    海諾沉默了一瞬,繼而無奈地輕笑道:“又把我給忘了嗎?”

    他隨口抱怨道:“還真是冷漠啊,親愛的。”

    知道肖沉只是失了憶就好辦多了,反正他大抵也沒有這個時候的記憶。海諾隨意地瞥了一眼攝像頭,殷無玄只覺得眼前一花,再去看時他和海諾顯然已是兩個空間,而他怎麼也觸碰不到另一空間的黑蚺。

    殷無玄忽地覺得眼前一幕出奇的熟悉,自己似乎曾在什麼地方見到過,腦子疼得厲害。他此刻顧不得這麼多,只又驚又急地看着海諾:“你……?”

    海諾絲毫不在意他的眼神,隨口道:“放棄吧,我在這裏呆的時間比你久多了。”

    他想到了什麼似的,勾了勾脣道:“不好意思。忘了你早就沒了宇宙裂隙的記憶了。”

    海諾隔開的兩個空間逐漸開始癒合封閉起來,殷無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海諾走向黑蚺,他急道:“你不許動他!”

    “我不許動他?”海諾回眸笑了笑,聲音戲謔:“不是你把他賣給我的嗎?”

    殷無玄瞪大了眼睛,他聽見海諾帶着惡意的聲音輕聲道:“逃避了那麼多年,你到底也就是個慫包。”

    “你就是那個買走他的人!”殷無玄咬着牙道:“你這個人渣!”

    海諾挑挑眉,輕笑道:“彼此彼此。”

    話音剛落,兩個空間完全割裂開來,殷無玄再窺不到半分那邊的情況。

    耳機中忽地傳來鄔岐焦急的聲音:“老殷!快退出來,來不及了!”

    殷無玄只感到眼前一黑,最後看到的是鄔岐焦急的神色。

    -

    宇宙裂隙,另一空間。

    海諾實際上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般輕鬆,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即使知道肖沉沒有那麼脆弱,海諾仍是下意識地收斂了自己的信息素。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經是怎麼照顧獸人時期的肖沉,那時候肖沉滿身都是傷,舌頭也被拔了,喫東西總是漏,弄得他每次都要換一身衣服。後來換上了新的舌頭卻不會說話,他一點一點地教,那段時間他幾乎都快以爲自己是當了個爹。

    只是不知道現在的肖沉是個什麼情況,還有幾分記憶,還有沒有基本的作爲‘人’的意識。

    肖沉現在大概是這輩子最脆弱的時候了。

    海諾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無害些,他放慢了步子,緩緩走進了肖沉。

    慢慢來,他現在很害怕,不要嚇到他。海諾想起殷無玄之前的表現暗暗道。

    他單膝跪在地上,絲毫不顧衣服染上贓物,戴着族長戒指的手緩緩地伸向肖沉。

    肖沉警惕地往後縮了縮。

    海諾兀地又想起了什麼,脫下還套着戒指的手套,隨手一扔,露出裏面潔淨修長的手,這才重又伸向肖沉。

    “這下乾淨了。不要害怕。”他緩聲道,竭力放鬆下來,露出自認爲還算和藹友善的笑意:“要跟我走嗎?”

    風聲似乎都靜止了一瞬,肖沉一時間只嗅到了玫瑰的花香。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優雅俊美的男人,微微動了動被束縛住的雙手,沒扯動,繼而極爲迅速地直接張口咬住伸到眼前的手腕,早已成了獸類的獠牙直接將其咬穿。

    海諾:……

    他現在極爲慶幸之前把殷無玄趕走了的行爲。

    誰剛纔告訴他的肖沉很脆弱來着?

    ‘這大概是肖沉這輩子最脆弱的時候了’。

    呵。他只覺得剛纔這麼想的自己活脫脫是個傻子。

    海諾微微動了動自己被死死咬住的手腕,對方的頭也跟着動了動,似乎是感覺到獵物的動作,肖沉還眯了眯眼,嘴下更爲用力,甚至還磨了磨牙。

    ……這下應該是直接咬穿了。

    海諾嘆息一聲,垂眸看了一眼身下的冷水,嘀咕一句:“好髒。”

    繼而還是認命地跳了下來,水幾乎是瞬間將他的腰際以下盡數吞沒。

    在水下看不見的地方,肖沉長長的蛇尾幾乎是瞬間便死死地纏上了海諾的腰,並且還在不斷地收緊着。

    海諾沒有反抗,只是跪了下來,讓水也到了胸口的地方,心中暗歎他這輩子連帝國的老皇帝都沒跪過,可今天都跪了幾次了。

    他擡眼安靜地看着肖沉,他太瞭解肖沉了,溼漉漉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尤爲乖順無辜。

    “可以鬆開我嗎?反正我也跑不掉不是嗎?”他討好地試探道。

    肖沉的蛇尾收得更緊,然而嘴上卻鬆開了海諾的手腕。他的脣被海諾的血染得猩紅,海諾盯着那片紅,眼眸微不可察地暗了暗,喉結微動。

    海諾脣邊勾起一絲笑意,他慢慢地蹭到了肖沉身邊。他每一動作,蛇尾便愈發用力,可他彷彿渾然不覺一般。

    頂着肖沉彷彿能殺人的獸類一般兇狠的視線,海諾緩緩地摟住了肖沉,將自己的下巴放在肖沉冷得像冷血動物一般的肩上。

    他的側頸幾乎就在肖沉的脣邊,只要肖沉想,瞬間就能結束他的性命。陰冷的氣息逐漸侵入他的皮膚,可海諾只是更加放鬆了。

    他討好地蹭了蹭肖沉側臉上若隱若現的鱗片,撒嬌道:“親愛的,我好疼哎。”

    他似乎一點沒察覺近在咫尺的威脅一般,軟聲道:“這裏好冷,我們回家吧。”

    肖沉似乎也感受到自己傷不到海諾分毫,便也逐漸鬆了蛇尾,有些懵懂好奇地看着海諾,像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野生獸類。

    海諾鬆了一口氣,明白肖沉這是同意和他走了的意思。

    他退了回來,低頭處理着肖沉手上的桎梏。

    他離肖沉極近,因着剛纔的動作,微微散開的長髮有些甚至散落在肖沉身上。

    而就在這一瞬間,肖沉抓住了他動作的漏洞,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喉嚨。

    正在動作的海諾:……

    他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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