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沉是被一股香氣喚醒的。

    他猝然睜眼便看見一旁端着什麼東西的海諾,身體下意識地掙扎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被束縛住。

    他有些驚奇地動了動手腕,之前還使不上力氣的手此刻卻活動自如,手腕上還纏着什麼東西,他只感覺到一絲絲清涼,絲毫沒有浸了水的潮溼感。身體也暖和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然不在原本的地方,身下是一片清澈溫暖的水,似乎還在流動着。

    在肖沉的意識中水都是冰冷靜止的,剛剛醒來便面臨着這樣的場景,當即悚然一驚,迅速後退着,將自己的半張臉都浸沒在水下,只露出兩隻警惕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海諾。

    男人開口,他聽不懂男人古怪的音調,卻本能地被他華麗低沉的嗓音吸引着,“你現在的身體似乎不能離開水太久,冷水太冰了,溫泉可以嗎?”

    他聽不懂海諾的話,但對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加之他身上此刻沒了束縛,也稍稍放下了些許警惕,緩緩地朝着海諾的方向遊動着,長長的蛇尾在水中游曳,莫名的詭異而妖冶。

    男人開口緩聲道:“你現在應該是餓了,該喫些東西了。”他刻意地沒有使用‘進食’這樣的字眼,儘量不加重肖沉對自己錯誤的認知。

    “你現在還沒有舌頭,不太方便,我給你準備了一些流食。”海諾解釋道,他手拿着湯勺攪拌着碗中的東西,香氣立刻逸散出來,肖沉的喉結下意識地動了動,但他仍是不明白海諾的動作,微微歪了歪頭。

    “就是喫飯,喫-飯。”海諾解釋道,他看着肖沉仍是不能理解的樣子,誇張地做了一個咀嚼吞嚥的動作,“這個能明白了嗎?”

    他恍惚以爲自己是在教什麼小朋友。

    看着肖沉仍舊迷茫的眼神,海諾無奈地嘆了口氣,刻意模仿的、不帶絲毫貴族口音的語氣妥協道:“好吧,該‘進食’了,這次可以聽懂嗎?”

    肖沉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安靜地斂了斂眸子,乖順地把還包紮着的手腕遞給海諾。

    海諾伸出去的湯勺僵在半空。

    他想起了肖沉手腕上的那些針眼。

    肖沉被拔了舌頭,本來進食就容易漏出去,整個人攻擊性又強得很,警惕性也高,流食做起來也麻煩。那些人哪有那麼耐心,直接用麻醉槍了事,再注射廉價的營養針就行。反正肖沉本來品相就不好,死不了就行。

    肖沉本來就沒有記憶,又沒有人類的意識,他被這樣對待久了,便以爲這就是所謂的‘進食’。

    他是所謂的性.奴,他的嘴巴從來只被教育做那件事。

    實際上,他能主動地把手腕遞給海諾已經是對他付出了極大的信任了。

    海諾抿了抿脣,眸中愈發陰沉,脣邊卻僵硬地挑起一絲笑意——他不想嚇到肖沉,即使他知道肖沉並非像他看上去的那般無害。

    “不是呦,這不是喫飯。”男人的聲音讓肖沉心底發軟,他莫名地靠得更近了。他聽見男人說:“喫飯纔不會疼,它會讓你整個人都暖和起來,試試吧,嗯?”

    海諾說着,小心翼翼地試探着把湯勺抵在肖沉脣邊。

    湯勺的溫度海諾刻意調試過的,只是溫熱,不燙。但肖沉哪裏感受過這種溫度,他被脣上溫熱陌生的觸感燙得發懵,整個人都受到了驚嚇,猝然後退,甚至比原來的地方更遠了,驚疑未定地瞪着眼睛盯着海諾,喉中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肖沉本就警惕性高,被改造成了獸人更是陰晴不定,極易傷人,也因而賣不出去,畢竟一般人對着所謂的‘寵物’脾氣再好也該生氣了。

    海諾無奈地看了一眼溫泉,小聲嘀咕道:“說真的,這是我第二喜歡的衣服了。”

    第一套回來的時候就扔了。

    他再次認命地進了溫泉,衣服瞬間被泉水浸溼,貼在身上,隱隱露出肌肉的形狀,貼附的狀態讓他極爲不舒服。這種料子昂貴也嬌氣,泡完這水也算廢了。

    海諾緩緩地靠近肖沉,對方隨着他的接近不斷後退低吼着,極爲不安的樣子。

    海諾沒再接近,他停在肖沉的警戒範圍之外,俯身撈起了肖沉水面之下的蛇尾,將其纏在了自己的腰身上。

    “現在,我的生命就在你的掌控之下。”他重又緩緩地接近肖沉,這次肖沉沒有接着後退,只是仍是眸子仍帶戾氣。

    他們距離近了許多,海諾扯了扯領口,露出半截蒼白的脖頸。他輕握住肖沉的手,將其按在自己的咽喉處,對方下意識收緊了手,獸類長長的指甲瞬間將海諾的皮膚撓地發紅。

    “不要害怕。”海諾握住肖沉的手輕輕按了按,他擡眸,乖順極了,“我的生死,此刻全由你支配。”

    他溼漉漉的眸子看着肖沉,看起來無害極了,聲帶隨着他的聲音震顫着,溫熱的觸感讓肖沉不自覺地微微收緊了手。

    肖沉沒有收回手,或者說,這種掌控他人生命的狀態才能讓他感知到安全。

    海諾開口道:“你現在控制住我了,我傷害不了你,對嗎?”

    他抿了一口湯勺示範,也示意他沒有放任何不該有的東西,接着便又將湯勺抵在肖沉脣邊。

    肖沉面容冷峻,眨了眨眼,海諾能感覺到水面之下,肖沉的蛇尾正有些不安地摩挲着他,神色有些鬆動。他遲疑片刻,先是用鼻尖輕輕地碰了碰湯勺,有些溫熱的湯勺讓他瞬間縮了回來。

    似乎是沒察覺到有什麼威脅,肖沉終於張口將其吞了進去,微微有些粘稠的液體順着脣邊溢出了些許,他的眼睛即刻亮了亮。

    熱量順着食管流進四肢百骸,空虛了許久的胃久違地迎來了真正的食物。

    海諾體貼地替他擦拭掉脣邊溢出的流食,這一次肖沉沒有拒絕。

    他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安安靜靜地吞食完了那一碗流食。

    海諾很快便離開,不再接着打擾肖沉。他回到房間便直接脫下了溼透了的衣服,腰上赫然是一片淤青。

    他再擡眸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喉部一片紅腫清晰的指甲印,有的已然滲出血跡。

    兀地,僕從敲了敲房門——王找他有事。

    嘖。

    海諾的指尖輕輕摩挲着脖子上的指甲印,雖然他確實不注重這些,但是果然還是遮一下比較好吧?

    管家微微彎着腰,垂眸看着海諾空無一物的手,道:“畢竟是去見王,您還是戴着族長的戒指比較好。”

    海諾微不可察地一僵,而後無事發生的樣子道:“不必,小皇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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