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夜楓在紅光亮起的一瞬間便注意到了,可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他根本來不及做些什麼。

    肖沉現在本來身體狀況就不對,自己一個人呆着絕對要出問題,他得儘快找到肖沉。

    肖夜楓快速地瀏覽着各處監視器傳來的景象,他抿着脣勉強地保持着理智,冷汗順着側臉滴落。

    即使肖家安裝了監視器,想要找到肖沉也並非易事,監視器根本看不到他絲毫蹤跡,簡直就像消失在肖家一般。

    肖夜楓找不到人,心中的焦急愈甚,即使面上依舊冷靜,可他腦子裏現在只有肖沉看着他時痛苦的眸子。

    肖沉的幻覺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是晦冥島之後,還是之前的訓練就有了這個隱患?

    如果是之前的訓練造成的,那麼肖沉現在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他虧欠肖沉太多了,他對這孩子一點也不瞭解,因此也對肖沉的痛苦束手無策。

    肖夜楓心中縈繞着種種念頭,終於在監視器中見到肖沉的身影。

    肖沉一條腿屈起坐在地上,渾身看起來髒兮兮的,不過幸好看起來沒有什麼明顯外傷,只是頭垂着,看不清表情。

    肖夜楓長舒了一口氣,心也鬆了下來。他沒去想其中的違和之處,急急忙忙去監視器顯示的地點。

    他忽略了一個問題,肖沉能被找到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自己想被找到。

    肖夜楓很快就找到了肖沉,面色急切地問道:“肖沉!你沒事吧?那個機器不是肖家的,我沒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卡住了,因爲他看見肖沉擡起了頭,那張臉上總是帶着桀驁的眼睛此刻泛着紅,透着破碎的光。

    肖夜楓這纔想起來這裏是哪裏——這裏是放着肖沉“屍體”的地方。

    他的腦子突然一空,他從沒想過肖沉會發現這個地方,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肖夜楓愣在原地,自晦冥島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這樣的肖沉了。肖沉的眸中晦暗無光,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像是已經用耗盡了所有的悲傷,再沒有一絲波動了。

    “肖家主,你到底是誰?”肖沉問道,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氣。

    肖夜楓的瞳孔猛然一縮。

    這裏的器械都是獵人專用的,肖沉看到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爲什麼肖家會有獵人的東西?肖夜楓知道這件事嗎?

    他的腦中一片混亂,有什麼似乎被他遺忘的事情逐漸浮出水面。

    ——他想起來了宇宙裂隙中,過去發生的一切。.七

    他不是肖夜楓的兒子。

    他只不過是個地下室裏衆多胚胎的一個。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爲可笑極了,他只不過是一個帶着肖夜楓基因的肉塊,肖夜楓原本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有什麼資格來質問肖夜楓?

    問肖夜楓什麼?

    問“你對一個實驗室裏搞出來的東西有什麼情感”嗎?

    “你知道了?”肖夜楓試探道,這個祕密他本來準備隱瞞着一輩子,他怎麼也沒想到肖沉居然知道了,還是在這麼要命的時候。

    肖沉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很平靜地問道:“我是獵人學院的實驗品,對吧?以前我還在肖家的時候,你也會像這樣測量我的數據,發給獵人學院嗎?”

    不待肖夜楓回答,肖沉就自顧自道:“應該是會的。畢竟我死了那麼久,你還都在測量着我的數據。我死了你也不讓我安生。”

    “從小到大,你對我表現出來的感情,你說過的所有的話,都是假的。”

    “沒有。我從沒把你當成一個實驗品。”肖夜楓斬釘截鐵道。

    他誠懇道:“我很抱歉。我就是,太想要你活過來了。”

    “我不想讓你離開我,我想讓你活過來,我不想讓你死!”他急忙解釋,可肖沉已經不想聽了。

    “我這個實驗品,給你造成了不少麻煩吧。我連個人都算不上,卻還奢求別人的愛,這太可笑了。”肖沉的脣邊僵硬地挑起來,他似乎是想要呈現出一個笑,最後卻還是失敗了。

    他一直渴望的,原來都是他自己假想的,他幾乎要被這個認知耗空所有力氣。

    “肖沉!你不是實驗品,我也從沒把你當成過實驗品,你不要再想了!”肖夜楓心急如焚。

    肖沉現在的狀態太危險了,他似乎什麼都放棄了,什麼都不在意了。而最恐怖的是,肖夜楓在他身上看不到一點想要活下去的希望,簡直像個垂暮的老人——他的孩子滿心疲憊,最深的執念沒了,也就只渴求一個解脫了。

    他漸漸地蜷縮起來,可能是剛纔看起來完全沒了剛纔的清醒,不知道是不是剛纔的衝擊牽動了舊傷。強撐過後漸漸意識模糊,看起來已經開始神志不清了。

    最致命的是,肖沉的精神體已經開始無意識地逸散開來——他在下意識地尋求死亡的解脫。

    肖夜楓忍不住要顫抖,可他不能崩潰,無論如何他也要挽留住他的孩子,儘管這對後者而言不亞於酷刑。

    肖夜楓將肖沉摟在懷裏,就像肖沉小時候他經常對他們做的那樣。肖沉的頭枕在他的頸窩,他輕撫着肖沉的背,紅着眼睛在昏昏欲睡的肖沉耳邊輕聲道:“我們都愛你……阿沉。”

    “回來吧。”

    這是他爲數不多的這麼親暱地喚着肖沉的名字,原來這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難說出口。

    “你哥哥在家裏等你,我那天看到他做了好多蘋果派,你不是最喜歡喫蘋果派了嗎?都給你留着呢,肖肆想喫一塊我都沒讓。”他輕聲道。

    “……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你的生日了,你還記得家庭錄像的傳統嗎?一嵐肯定會做很多好喫的,你要是不回去就全都便宜肖肆了。”

    他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急忙從懷裏掏出一個東西,塞進肖沉手中,“你還記得你送我的禮物嗎?我一直都帶在身上。”

    他急切地想要引起肖沉注意力,“我真的很喜歡。可是我不會開機甲,你可以教我嗎?我看過你開那個摩托機甲,真的很帥氣,很棒。”

    肖夜楓曾經也算是個獵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機甲怎麼開,他只不過是想用這種方式留住肖沉罷了。

    肖沉癡癡地笑了笑,他迎着肖夜楓充滿希冀的目光搖了搖頭。

    “恐怕不行。”肖沉的聲音朦朧不清,看着肖夜楓的眸中空無一物。

    精神力的大量逸散讓他頭腦昏沉,整個人就像發着高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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