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楊收回視線,目不斜視的來到飲水機前,旋蓋杯蓋,倒去涼水後,灌入新的。
幾分鐘後,等他再轉過身時,邵音已不見了蹤跡。
看來她沒注意到自己,是被那人吸引住了目光嗎?他回憶起那個男生,是上一週送牛奶的那個,長得不錯。
回到教室後,邵音正和周瑄瑄聚在一起,他便把水杯放回桌角原本的位置。
“林宇。”
“啊?咋了。”
“上週是你幫邵音還牛奶的吧。”
“對。”
“那個男生是誰?”
“藝術班程程,怎麼了?他惹你了?”
“沒有,隨口問問,你瞭解多少?”
“也不多吧,成績是藝術班第一,喜歡他的女生很多但沒見他談過。”
成績好,專一,外加容貌佳,三條上乘的優點,邵音和程程在一起也算是般配。
可是...心裏總有些無法說服自己。柏楊皺了皺眉,“人品怎麼樣?”
“人品?沒聽人罵過,應該不錯的。”
人品好,現在是四條了。
蹙緊的眉頭不僅沒有絲毫舒張的意思反而越發沉悶,顯然程程喜歡邵音,而邵音給與了迴應。他在糾結什麼呢?一切都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會有一個人寵着邵音,他們會做正常情侶之間該做的事情,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小尾巴會長到別人的屁股後面。
柏楊看了邵音一眼,隨後睫毛垂下,掩去陰翳與糾結。
“你怎麼關心起他了?”林宇有些費解,但顯然這件事與仙女有關。
聽着柏楊詢問的幾個問題,越發覺得詭異,他便隨口胡謅了句,“你就差知道程程生辰八字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紅娘替仙女物色男朋友呢。”
話語一出口,柏楊的臉色卻僵硬了一分,不發一言。林宇瞳孔放大,腦中閃過無數條黑線,他居然猜對了?
給喜歡自己的女生找男朋友?這樣離譜的事情對上柏楊一本正經的臉,似乎也沒什麼不可能。
所以柏楊哥對仙女到底有沒有意思啊,如果沒有的話爲什麼體貼周到,有就更怪了,從未見過喜歡人還把人往外推的啊。
林宇一片茫然。
邵音也回了位置,“聊什麼呢?怎麼兩個人都苦大仇深的。”
“哦,柏楊哥給你考察男友呢。”嘴一瓢,便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林宇立刻遮住嘴巴,“啊..我不是這意思,柏楊哥問了我點問題。”
“物色男友?誰?”邵音神情嚴肅,直勾勾的注視着林宇,他剛想好的藉口在腦中立刻化爲雲煙,半句謊話都說不出,只好慢吞吞的吐出兩個字,“程程。”
程程?她不是徹底拒絕了。怎麼又莫名其妙的牽扯在一起。
邵音抿緊嘴脣,拉開椅子坐下,望向柏楊,“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誰知,對方一言不發,似乎沒聽到她說話一般,盯着書桌上的課本。
最後一節化學課,老師在黑板上列了許多重要的化學式,要求同學們抄寫在筆記本上。
邵音捏着筆,隨意寫劃,心思早就飄到了九霄雲外。
【小白楊爲什麼會突然要給我找男朋友?嫌我煩,事多,想一腳踹走?】
【這和程程有什麼關係,因爲上次那瓶奶?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
【他怎麼總是若即若離,前幾日不是很好嗎?關係近,甚至稱得上有些小曖昧,不應該水到渠成,撥開雲霧見月明嗎?】
邵音百思不得其解,連帶着情緒也懨懨的毫無生氣,她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記錄的化學式也變成了彎彎曲曲的毛毛蟲,甚至有幾處被劃掉更正。
下課後,她攔下正準備去喫飯的柏楊,“我有話問你。”
“先喫飯吧。”柏楊卻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隨後便走出了教室,邵音知道這是沒有等她的意思,但她仍舊揣着希望落後他一步走出。
後門外空無一人,遠處是漸行漸遠的背影。
爲什麼?她做錯了什麼小白楊要這麼對待她。
邵音不解,內心更是惶恐不安,她是斷線的風箏,是無根的浮萍,是一吹就散的蒲公英。
她從風雨中來,卻無處可棲。
只是想着,先前低落的情緒便瘋狂蔓延,試圖掌控主權。
邵音望着樓下來往的人羣,看着三兩對樹下擁抱的情侶,更覺孤寂,所幸下了樓,隨意慢步於校園。
院中一棵百年銀杏落了葉,金黃色的小扇密密的鋪在地上,畫卷般的美景便呈現在眼前。
不想上前,免得驚擾浮塵與那百年沉寂的靈魂,便轉了腳尖,進了一棟從未去過的樓。
樓內很空,不是新校舍建成無人入住的模樣,而是搬遷已久荒廢沒有拆除的舊樓,入學時注意力全在柏楊身上,竟沒發現有這麼一棟頗具特色的樓。
沿着臺階一路向上,樓頂有一道虛掩着的木門。
推開,光便瘋狂涌入,階梯的灰塵便更爲清晰,不少也被風吹動帶起,邵音咳嗽了兩聲,邁步進去。
是天台,空曠而開闊,角落散落堆積的木箱已經褪了色,想來歷經多年。
她繼續往前,直到天台邊緣才停下,沒有防護網和欄杆,徹徹底底的危樓,若是腳下打滑或是被人推了一下,那邊墜落高臺,摔得粉身碎骨。
邵音知道,自己的病即將復發,或者早已發作,她知道不該往前,這不安全。
可她還是往下看了一眼,樓不高,大約六七層吧,人羣也不是很渺小,大約和小拇指頭一樣大。
爲了確認自己的判斷,她伸出手,比劃片刻,果真如此。
邵音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紙巾,抽出兩張,展平,鋪在地上,然後曲腿坐下。
天色漸漸昏沉,夕陽仍留有一抹鮮紅,突兀又融合,偶有飛鳥來回,撲棱着翅膀,翱翔或俯衝。
鳥兒也會有煩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