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曉此刻十分後悔!

    她在被帶下山後,大隊上的人除了一開始好奇看了她兩眼,詢問她兩句外,大家的心思早被野豬肉吸引了。

    正是青黃不接之際,大隊幹部決定留下一頭野豬肉殺了給隊員們補補身子外,其他的十幾只送到縣裏賣了。

    富春曉剛下山,和別人又不熟,大隊長又忙,也沒空安排她,其他人也沒心思搭理她,她正好可以趁機逛逛整個大隊。

    她也就隨便選個方向走,就往村口走去了,不想卻遇到了一場大戲。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回到遇見王菜花之前,她一定把自己的身世編造得更加撲朔迷離,絕不讓人聯想到自己和老獵戶富老根聯繫在一起。

    不不不!她現在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她所說的爺爺不叫富老根,又怕村裏人刨根問底,她多說多錯。

    她站在人羣外,看着前方,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演變成這副模樣。

    前方村口的大榕樹下,李菊花的娘田麻花站在石桌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人羣,唾沫橫飛地大罵,頗有揮斥方遒之勢。

    在田麻花下方,是十幾個李家青壯年,其中有一個是田麻花的兒子、李菊花的弟弟李黑牛,他們一個個拿着扁擔、繩子、籮筐和推着兩輛板車,全是爲了帶走野豬而準備的。

    十幾個青壯年和籮筐、板車攔在了村口,把通往外面的路堵住了。

    在田麻花的前方,是一羣紅星大隊的青壯年,這次他們剛準備把野豬擡上牛車運去縣城裏的屠宰場,就被田麻花帶着一羣人堵住了村口。

    田麻花是附近十里八鄉有名的滾刀肉,被她盯上的人家不脫層皮下來別想甩了這麼個霸道潑辣的人。

    “這野豬肉是我老親家養的老虎獵下來的,是我女婿家的肉,你們紅星大隊的人是強盜,是土匪,從貧苦農民手中搶肉!你們是在剝削勞動人民的勞動成果!呸!你們要不把肉留下,我就吊死在你們大隊裏,到時讓縣裏的領導來給我女婿家評評理!”田麻花嘴巴利索得很,一邊罵人,一邊解了褲腰上的草繩掛在榕樹的枝椏上打結,踮起腳尖把頭伸進草繩圈內,隨時威脅着紅星大隊的人。

    幸好田麻花習慣給褲腰帶繫了兩條褲腰帶,就爲了這種威脅他人的情況作準備,要不她褲腰上的草繩一解,褲子非得掉不可,要不到時怕她又可以以流氓罪告別人了!

    紅星大隊的人被田麻花的胡攪蠻纏、顛倒是非氣得臉紅脖子粗,想去把李家人揍一頓,又怕對方趁他們不注意擡走野豬。

    而且剛剛他們這邊剛要衝過去打人,那邊田麻花就躺地上作勢要解釦子,嘴裏大喊“耍流氓”。

    天地良心,他們是那樣飢不擇食的人嗎?也不看看田麻花都六十幾的人了,他們還青春年少呢!

    也不知剛剛叫去跑腿的人腿腳怎麼那麼慢,大隊上的那些大娘大嫂們怎麼還沒來?

    還有隊長去哪了?

    正這麼想着,李菊花遠遠跑來,她看見親孃要上吊的模樣,嚇得眼前一黑,扯着嗓子大哭道:“娘啊!你別想不開,你要沒了,讓爹和小弟怎麼辦?”

    田麻花罵得正起勁呢,哪想到她女兒就來打岔了!氣得她都想捶死這個沒眼力見的,從小到大就會拖後腿,要不是看在她還算孝順、還會念着弟弟的好,田麻花都不想認這個女兒了。

    “大牛嬸子啊,你孃家是幾個意思啊!”

    “大牛嫂子,趕緊讓你娘和孃家兄弟讓開,我們要趕去縣城!”

    “去什麼去!這是我們老李家的肉,你們要去縣城得問問我們老李家同不同意!”李黑牛早被父母姐姐寵壞了,在他們大隊裏那是人嫌狗憎的存在,到了其他大隊,還是一樣的囂張跋扈,他早把這羣野豬肉當成自家的,哪能樂意分給他人。

    李菊花跑到她娘跟前,聽到她弟的話,也是十分認同的!這本來就是她老公公養的老虎獵來的肉,那就是他們家的。

    現如今她娘和她弟帶着幾個堂哥堂弟來撐腰了,她也有底氣爭這些肉了!

    “沒錯,這些肉本來就是我們家的,如今我兄弟來了,那肉我們就搬走了!”李菊花應和着李黑牛。

    “你們讓開,別妨礙我們搬肉!”李家人看了這麼多的肉早紅了眼,恨不得立馬搶了過來。

    紅星大隊的人哪能如他們願,兩方人吵着吵着吵着就打起來了。

    田麻花和李菊花見狀,趕緊去搬野豬。

    而這時,聽到動靜的紅星大隊的老少爺們也趕了過來,再看到李家人都動手搶肉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紛紛加入打鬥中。

    這場打鬥太過激烈,雙方實力過於懸殊,李家人打不過這麼多紅星大隊的人,李菊花的一個堂弟趁機跑回家去找人來增援,紅星大隊和李家人因打架爭肉的事,上升到了紅星大隊和李家人所在的紅旗大隊的矛盾。

    兩個大隊之前就因爭水、爭地的事大打出手過,這次又因爲爭肉的事,出現了多人受傷,驚動了鎮上的公安同志。

    最終,兩個大隊誰也沒討着好。因這羣野豬是集體財產,私人不得狩獵,故而這些肉全部充公,兩個大隊的大隊長也被上級領導點名批評。

    眼見着肉都要喫進嘴裏了,豬肉賣到縣裏屠宰場,大隊裏還能多出一筆錢,因李家人及紅旗大隊人的攪和,紅星大隊這次的損失實在是太嚴重了。

    村裏好多人不僅因爲打架受了傷,還因野豬肉充公而氣得胸口疼,接連幾日上工都沒精神!

    富大牛、李菊花更是被村裏人排擠,大隊長富大東大手一揮,直接罰他們兩口子挑一個月的大糞。

    當然,一起挑大糞的還有富大金家的新媳婦李翠梅,沒她去孃家嚼舌根,李家人也不能來得這麼快,他們大隊的人早把豬肉賣了。

    富春曉圍觀了一場六十年代農村的打鬥,真是大開了眼界!

    但她也沒忘記要辦戶籍的事!

    可惜遇上了爭肉打架事件,大隊長的臉都黑得能滴成墨了,脾氣大得一點就着,哪有心思替她辦戶籍,直接把她塞入富大牛家。

    年紀小沒有話語權的富春曉可糟心了!

    她是下山的傍晚被送進富大牛家,沒有晚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富大牛不情不願地把富春曉接回家,直接把她扔在豬圈裏——沒錯,這就是富春曉在富大牛家睡覺的地方,又髒又臭,又沒被子,她一個晚上幾乎沒閤眼。從這一晚,富春曉就知道她在富大牛家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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