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站在佟靜背後的周臣弈走近她，不動聲色地說：“我看你還缺點東西。”
“什麼？”佟靜困惑。
周臣弈的目光輕略地在她空落落的肩頭掃了一眼，打開佟靜置放在抽屜深處的首飾盒挑選起來。白色雕花的首飾盒半敞開，有珠光流瀉而出，大多是周臣弈出差時帶的伴手禮。周臣弈目光如炬，脣角輕笑地取出一物：“你還留着這個做什麼？”
周臣弈手上持的分明是一條已經摔壞的手鍊，手鍊本是上乘，只可惜……
佟靜只笑，彷彿紅塵往事滾滾而來：“當我做個紀念，這畢竟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禮物。”
周臣弈這才終於憶起，哦，原來這是他贈予她的第一件東西。
當年還年少，執着與她已經是他的人了，怎麼也該以表心意，一次友人給女友買珠寶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就惦念起來，隨手取了一物就送於佟靜。
猶記佟靜當時的表情相當木訥，還沒接過失手就掉在地上。
再後來有一次他們吵架，這東西就反覆地成了他們的出氣筒。
她再三忍讓未果，而自己驕橫無知的可怕。
周臣弈與佟靜對視一眼，兩人間不說話，但有脈脈溫情流過。他的指尖在殘缺的棱角上反覆摩挲後，小心收起，另取了一件飾物給佟靜戴上。
程蕭的訂婚禮弄的比結婚儀式還要隆重，今天新娘很美，圓潤的身材裹着古香古色的紅色旗袍，走動間，白皙的長腿畢露。看到穿戴闊挺的程蕭第一眼，佟靜驀然覺得他彷彿一夜之間成熟了，程蕭對她若有似無的一笑，依舊是露出潔白的齒貝，似乎沒什麼不同，但以往那不着痕跡的情愫卻淡了很多。
程蕭迎向周臣弈，微微彎腰同他說：“感謝你能來。”
周臣弈眉角一掀，語氣犀利：“沒想到你會這麼早結婚。”
程蕭冷靜地糾正他：“還沒，不過快了。”一句話說完，又是若有似無不着痕跡地用餘光在佟靜臉上帶了一眼。
或許是心情愉悅的關係，今晚佟靜杯盞不歇地一口一口飲着紅酒，她從不自知自己的度，直到微醺才被周臣弈攔下，周臣弈英俊的側顏朝她籠下，耳語：“再喝真要醉了。”
佟靜在一片喜慶融融的氣氛下搖晃着酒杯，不自覺地搖頭晃腦：“這不是開心麼。”
周臣弈臉上陰霾初顯：“開心也不該是你這個樣子。”
周臣弈今晚真的有些怪，平時這個時候他總會笑吟吟地引她出糗纔對。但佟靜並來不及細究，準新娘和新郎就到他們這桌進酒。
論着輩分一個一個的來，來賓滿是欣喜祝福之意無法言表。
這時挨着佟靜座位的一個女生和程蕭碰杯對飲，再三鄭重的說：“準新郎，照顧好我的好朋友，彤彤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她很開朗卻也愛哭，偶爾看見路邊死掉的流浪貓她都能哭上半天。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不能讓她傷心，她的下半輩子就交在你手上了。我只希望以後她就算是流淚，也只能是感動的淚水。”
小姑娘話語煽情，站在程蕭身邊的許彤彤聽了流淚不止，程蕭安慰地拍了拍美人的肩，輕聲安慰，半天呢喃：“我知道，她……很善良。”
輪到佟靜和周臣弈時她只是很陳腐地說了幾乎祝福的話，佟靜友善地對許彤彤甜甜一笑，對方也報以同樣的笑容。
席開一半，佟靜喝了太多，忍不住上了一趟洗手間。
平時佟靜定不會八卦，可這個時候卻因爲這個聲音的主人而止住腳步。
程蕭悵然若失道：“我或許不應該的。”
“程蕭，這都是我自願的。”許彤彤回答：“我不要你覺得愧對我，你不是在利用我，是我想要親近你，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那天我就對你有好感。”
“那一定是你的錯覺，你還這麼年輕，我此刻真的很後悔。”
程蕭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許彤彤用指尖堵住。
許彤彤深情以待：“其實碰到你之前我真的很排斥相親。但那天我見了你，第一次覺得命運對我有了眷顧，說實話我真的很嫉妒你真心喜歡的那個女人，但後來我一想如果沒有了她就沒有今天的你，我就釋懷了。記得有一次你對我說有一種愛我甘願沉淪，現在我想告訴你，我也是。所以你別阻止我，好嗎。”
即使是隻是覷到程蕭的一個背影，佟靜也能感受到他的掙扎，困頓。
“你會後悔的，你太年輕了，只是被愛衝昏了頭腦。”
許彤彤從背後抱住他，語氣很溫柔，很溫柔，像是念一句短詩：“嗯，誰說不是呢，誰在愛情面前不瘋狂，就算是你這個君子。任何人都能出口阻止我和你在一起，就你，程蕭，不能！”
程蕭用力嘆息：“謝謝你，我會好好待你的。”
許彤彤驚喜，含淚笑了。
或許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完美的結局了。
佟靜不再聽下去，不着痕跡的離開。
“去一趟洗手間去這麼久。”回席時周臣弈對她有微詞，佟靜還沉浸在剛纔的畫面之中，詞不達意的噢了一聲。
周臣弈眉宇間擰地更深，在桌巾下捏她的手。
“你今天特別不一樣。”
“啊，有麼。”佟靜後知後覺地摸上自己的臉，周臣弈有些怒氣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佟靜動筷夾了丸子送到嘴邊。
周臣弈看着妻子嚼地嘴角鼓鼓的樣子敗下陣來：“我發現你近幾年智商真的不高，我真是在對牛彈琴。”
“你是諷刺我一孕傻三年麼！”佟靜終於能聽懂對方在罵自己，氣鼓鼓的說。
周臣弈不否認也不承認。
出了酒店，佟靜終於慢半拍的明白了什麼，把肩上的西裝裹的更緊了一點，繞着周臣弈問：“剛剛，你該不會是喫醋了吧。”
周臣弈放肆大笑：“我喫醋，我能喫什麼醋。”
“那你自己明白。”佟靜笑眯眯地做球拋給他。
周臣弈似是掩飾疾步快走了兩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佟靜站住腳步，望着夜燈下的背影，仍然是笑嘻嘻：“周臣弈，原來有一天你也會這麼在乎我。”
周臣弈聞言，動作一滯。
轉身，瞪她：“那你呢，你有把我放在眼裏麼？”這一刻，周臣弈第一次覺得對方笑地這麼礙眼，對他是，對着程蕭也是，剛剛看程蕭的眼神整一個充滿了眷戀，真是……
佟靜解釋：“我只把程蕭當我好朋友，他能走出來我替他高興。”
周臣弈輕哼，不予置否。
佟靜快步貼近周臣弈，把手插進他的口袋，腦袋靠在他的胸口，有些委屈兮兮的說：“我當然沒把你放在眼裏，因爲，我把你放在心上啊。”
那一刻佟靜能感覺到她靠着的胸膛硬住了。
嘿，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