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打開那一刻,易銘就微微側耳,仔細聆聽着門口的聲音。

    易不悟走到他跟前,靜靜地凝視着他。試圖從他那被遮蔽了一半,卻依然看得出非常精緻的五官中,找尋出一抹關於他的,記憶深處獨特的回憶。無奈的腦中空空如也。

    他也顯然感受到了身邊的人的氣息,問了聲:“誰?”連聲音都冷得像冰。

    易不悟蹲下|身去,試圖從他懷裏抽出那幅畫,卻在手指碰到畫卷時被他一把抓住。

    他又問:“你想做什麼?”

    “我能否看看你的畫?”易不悟說。

    他卻在易不悟出聲的一剎,身子猛然一震,嘴脣微啓,不住地顫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易不悟趁他發愣時,從他手中抽出那幅畫,輕輕地打開。

    畫卷已經殘破不堪,兩邊都已出現無數道大大小小的裂痕,畫卷上的圖案更是模糊不清,大抵只能看出一個人的身形輪廓來。

    易不悟問他:“畫中人是誰?”

    他聲音一出,易銘身子又顫了顫,卻很快就穩住了情緒,伸出手去摸索着,摸到畫卷後慢慢地捲起來,收回懷裏。

    用手帕捂着嘴輕咳了兩聲後,問他:“你又是誰?”

    ——

    易不悟是誰?

    他曾經是一名快穿選手,綁定了個名叫“炮灰”的系統,主要任務就是去那些大反派身邊扇風點火,在反派大佬徹底黑化後,再隨後找個理由下線。

    這系統有一個強制規定:當在一個任務結束,如果宿主還對此任務保留着強烈的個人情感,影響下一個任務時,系統會替宿主將此任務的記憶全部封鎖起來。

    因此,易不悟並不知道自己究竟完成了多少次任務,他也並不在意。

    他遊走在各種各樣的世界裏,積攢的積分早已足夠回到原來的世界,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誰,來自哪裏了。

    終於厭倦一切的他對系統說:“我想爲自己活一次。”

    於是系統將他送回到這個裏,告訴他:【這是你原來的世界,有一個深愛你的人一直在等着你。】

    可現在他對這裏的人和事絲毫沒有印象。顯而易見,他的記憶被鎖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現在的模樣就是當初離開時的樣子,剛到及冠之年,本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不知爲何英年早逝。

    還有當年使用的武器,一把名叫掩日的細劍,劍柄與劍鞘都是圓的,劍尾處呈錐形,顏色黑得像炭。合在一起時,好似一根細長的黑色鐵釺,但人們通常覺得它就是根普普通通的棍子。

    他的積分夠多,回來時,系統換給他非常強悍的修爲。並且還問過他,要不要恢復記憶。

    易不悟自決定回來那一刻就一直期待着,能夠親手揭開回憶的神祕面紗,他躍躍欲試地說:“不需要。”

    不過系統在離開他時,自作主張地決定:【咱們合作了那麼多年,離別之際,我送你一份禮物。】

    【當你再次爲他心動時,你將解除記憶之鎖,恢復關於他的所有記憶。】

    ——

    思忖間,就見之前領路的那個小道士和一個年紀稍長,氣度非凡的中年道士御劍而來,從天而降。

    那中年道士雙腳一落地,就神情激動地看着易銘,慢慢地走到他跟前,還沒說話,就開始哽咽。悲痛地問他:“三……三公子啊,抱一閣找了您好久,您爲何會在這種地方?

    “這些年,您獨自流落在外,定受了不少苦吧,您爲何不回家呀?”

    易銘無動於衷。

    中年道士轉頭盯着那魔,厲聲大喝:“你個邪魔,竟敢出現在永安城!還將我抱一閣的公子軟禁在這荒郊野嶺,未免太不把我抱一閣放在眼裏!”

    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道:“讓他回抱一閣,葉閣主你會心甘情願將閣主之位還給他?怕不是早就讓你給殺了。這天底下,只有我們魔宗纔是真心實意地想要保住他的性命。”

    葉乘風一把抽出自己的劍,指向他,“你個魔物,少在這兒挑撥離間。”

    “不過他雖然腦子不清醒,一身修爲卻還在。說到殺他,你未必是他對手。”

    “胡說八道!”

    “你若是真心想找他回去,又爲怎會等到現在?其實……你纔是最巴不得他死在外面的人。”

    “找死!”葉乘風一劍刺了過去。

    易不悟對他們的爭吵打鬥不感興趣,舉起手在易銘面前晃了晃,試着問:“我叫易不悟,你還記得我嗎?”

    此話一出,剛動手的一道一魔瞬間安靜。

    一時間,這間地處荒野的偏僻院落中闃靜無聲。

    易銘聽後先是靜坐了好一陣,忽然揚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容像雪地裏盛開的梨花。

    但他卻什麼都沒說。

    又有人突然闖了進來,是個年輕男子,聲音與身形都與易不悟有幾分相似。

    進入院子後男子匆忙來到易銘身邊,沉聲問道:“你們冒然闖入我家,意欲何爲!”又拉着易銘的手,輕聲問他:“銘哥哥,他們可有欺負你?”

    易銘面帶着微笑,不言不語。

    易不悟問男子:“你是誰?跟他是什麼關係?”

    男子眼閃迅速地閃過一絲慌亂,還下意識瞟了一眼他們身後的那個魔,反問:“與你何干?都給我出去!”

    “你可知我是誰?”易不悟又問他。

    “我爲何要知道?”男子拉着易銘的手,有些緊張地說:“銘哥哥,快把他們趕出去,我不喜歡他們!”

    易銘坐着一動不動,像坐進了一幅畫裏,微微上揚的嘴脣看上去甚至有些詭異。

    易不悟將棍子搭在男子肩上,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你最好回答我的問題,趁我現在還想聽。”

    男子緩緩地轉頭看了眼壓在肩上的棍子,臉色開始發白,冷汗不由自主地滲上了額頭。

    暗中瞟了眼站在不遠處的魔,見對方緊閉雙脣,眼神陰沉地盯着自己,便已知道對方不會出手相救;又看了眼坐在梨樹下的瘋子,那瘋子不知道在傻笑什麼,半點替他出手的意思也無。

    他只得慢慢地張開雙臂,倒退着腳步,一點一點向院子門口挪動,戰戰兢兢地回說:“我……我說!我是大概三年前在一家青樓裏將他買回來的。

    “他那時在青樓當琴師,琴彈得甚好,我很仰慕他,因此主動接近,想要交個朋友。後來我才發現他瘋瘋癲癲的,總把我認成他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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