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不悟御劍,跟着隨黑鴉指引的方向,從天墟城上空穿過,停在了一條黑水河渡口。那時天色已晚,一眼望去,對岸是埋伏在陰暗中的綿延山脈,四周一片死氣沉沉。

    一艘黑漆漆的大船停在了河裏,橘貓被五花大綁起來掛在桅杆上,正在空中不停地掙扎,哽咽着大喊:“老大快救救我!它說要拿我的肉下酒!”

    易不悟本想直接飛去那船上,易銘卻堅決不願意上船,看上去似乎對船有種非常強烈的牴觸。他們只好站在岸邊,遙遙地觀察着船上的動靜。

    船上有個魔修,看上去修爲不低。

    魔站在橘貓身下的甲板上,像玩兒玩具一般將橘貓推出去又拉回來,桀桀地笑了兩聲,語氣依舊陰惻惻地對易不悟說:“你若真的是那個人,就一定很在意這隻蠢貓的死活。不想它死,就拿掌印來換。”

    易不悟說:“我不知道掌印是什麼,不如你先給我解釋解釋。”

    魔嘆息道:“看來,你不是他。”

    “聽上去好像沒錯,”易不悟頓了頓,轉頭對易銘說:“咱們走。”

    “走!”魔一聽,停止了一下戳着橘貓屁股的手指,趴到欄杆上,指着橘貓驚訝道:“你不救它?”

    易不悟反問他:“我既然是假的,又拿不出掌印,用什麼救?”說完將劍尾放到易銘的手中,還真打算就這樣離開。

    魔對着他的背影大喊:“你要敢走,我就一點一點拔光它的貓毛,讓它活生生痛死!”

    黑鴉萬分焦急地撲騰着半邊翅膀飛到他面前,“老大!老大!”

    易不悟視若無睹。

    魔又喊:“我還要拔出它的虎鞭泡藥酒!”

    話音一落,不等易不悟有所反應,易銘突然一個轉身,提了口靈氣,迅猛地一掌朝它劈了過去。

    它沒料到易銘會突然出手,“呱——”地尖叫了一聲,堪堪躲過這一擊,卻嚇得身形猛縮,連同它腳下的船也一同縮小。須臾間,船就變成了一張大荷葉,葉子上趴着一隻青蛙和一隻又縮成一團的橘貓。

    這蛙妖修爲並不低,纔敢在他們面前僞裝成魔。可剛纔出手的畢竟是傳說中抱一閣易家,最後的一位易公子,一掌就逼得它現了原形。

    易銘腳尖點在河面,停在了葉子前方,及時收回了手負於身後,嘴脣緊抿,顯然非常憤怒。

    易不悟也飛到它們身邊,一甩手將它們扔到了河邊,又拉着易銘回到河岸上。然後命令黑鴉站在它倆旁邊,三個站成一排。長棍點地,雙手搭在頂端,俯視着它們。

    它們三個越站越靠近,最近擠成了一團,對它們矮小又脆弱的身軀而言,此刻易不悟高大得像個天神。

    “說吧,怎麼回事?”

    它們你推我我推你,最後還是被擠在中間的橘貓戰戰兢兢地回說:“我……我們就是想試試,您到底是不是我們真正的老大。”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素風谷?”

    它眨巴着眼睛,又故作可憐的樣子看着易不悟說:“自從您昨日出現後,您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天下。妖宗兄弟遍佈四海,更何況素風谷本就是我們妖宗的地盤,一陣風就把消息傳到我們耳中了。”

    不等易不悟再問它們話,就聽易銘用手帕捂着嘴重重地咳了兩聲,放下手帕時,潔白的手帕上染着一團鮮紅。

    易不悟拉着他的手腕一把脈,發現他體內靈氣大亂,興許是剛纔那一掌出是太猛,又沒打出去,硬生生收了回來。

    他本就是靈根有損,修爲無法再精進,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虧耗下去,很快就會油盡燈枯。

    易不悟替他擦了下嘴角還留着的一絲血跡,非常嚴肅地說:“你得儘快修復靈根,在此之前,不能再出手。”

    貓擡頭看着他們,用非常小的聲音嘀咕着問他:“你到底是不是我們老大呀?”

    易不悟反問它:“你們不是試探過了,你們覺得呢?”

    三個腦袋碰在一起,嘰裏咕嚕地商討起來。

    “過來帶路,”易不悟看了眼天色,“天快黑了,先去找個地方住下。”

    聽到他這麼說,它們立刻停止了討論,橘貓和黑鴉同青蛙道了個別,青蛙就撲騰兩下跳回水裏。黑鴉沒再繼續翅膀受傷,老老實實地飛到了他們前面引路。

    橘貓則無聲地跑到易銘腳邊,順着他的腿爬到了他肩上。

    易不悟見它的腳在河邊踩過,腳底還有黑乎乎的泥土,拎着它的後頸,把他扔到了地上。

    它趁易不悟不注意,又偷偷地爬了回去。這次它鑽到易銘的胸前的衣襟裏,只露兩隻眼睛在外面,低聲對易銘說:“公子,您別信他的話。我們剛纔商量過,一致認爲,他什麼都不知道,很可能不是我們老大。”

    易銘用食指輕撫了一下它頭頂。

    易不悟將橘貓從易銘懷裏拎出來,舉到面前,直視着它的眼睛,“我聽見了。”

    貓懸在空中,不停地劃拉着四肢,“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騙子!故意接近公子,不就是爲了我們老大的掌印嗎?”

    黑鴉也飛到他們旁邊,啄着易不悟拎着它的手,“放開它,放開它!”

    “那個所謂的掌印,”易不悟問它:“是否就是這些年,騙子們一直想從三公子那裏得到的東西?”

    “你少在這兒假腥腥,”橘貓用稚嫩卻非常老道的口吻說:“你把他騙到素風谷,不就是爲了一步一步引誘他去魔宗,再用各種甜言蜜語從他那裏騙到我老大的掌印嗎!”

    它越說越氣,憤然道:“你還裝我們老大裝得那麼像,太可惡了,太可恨了!”

    易不悟沒再和它繼續跟他爭論。

    黑鴉引路,將他們帶去了渡口附近的一間名叫“思鄉”的客棧,招牌已經陳舊不堪,看上去隨時都會脫落。整個客棧破敗得好似樓上的人稍用點力,都能將木頭地板踏空。

    掌櫃是個修行者,如今能天墟城外開客棧的,修爲還不能太低。天色已晚,客棧大堂只點了一盞油燈,藉着那零星的火光,他埋頭在櫃檯前打着算盤計算着什麼。

    易不悟拉着易銘進入客棧後,他頭也不擡地說:“打尖還是住店?”聲音有些蒼老,有些低沉,在這無人問題的荒廢的渡口,顯得異常陰森。

    “兩間上房,”兩人走到櫃檯前,易不悟說。

    “二十兩,”掌櫃依然低着頭,一邊對賬一邊說:“我這兒的規矩是,先給錢。”

    易不悟身上沒錢,他看了看易銘,又看向飛在他面前鳥和趴在肩上的貓,看樣子,這兩個傢伙身上肯定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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