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梁晚吟默默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根據平常訓練經驗所得,想要快速制服一個人,可以重擊對方下巴以及頭部兩側,令其神經紊亂而造成暈眩。

    這樣出其不意的攻擊優勢唯有一次機會,若失敗,接下來再想反擊,因爲男女力量體型的差距進行纏鬥會難上加難。

    梁晚吟屏息聆聽着那漸漸逼近的腳步聲,額間和手心因爲緊張浮現一層薄汗。

    就在她蓄勢待發之際,對方突然在半路停住,轉身走向左手邊的梳妝檯,小心翼翼地將一樣東西放到臺上,又折返回房中央的圓桌,拉開凳子坐下。

    男人一系列古怪的舉動搞得梁晚吟有些不知所措,原本的計劃被硬生生打亂。

    緊接着房內響起一道沉穩而富有力量的男聲,但若細聽,卻能察覺出聲音之中夾雜着些許侷促不安。

    “梳妝檯上有活血化瘀的傷藥,你可以擦一點。”

    出於謹慎,梁晚吟並沒有照做,她在心裏反覆琢磨着對方的用意。

    見牀上的人遲遲沒有動作,男人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繼而又說道。

    “等傷好,你可以選擇自行離開,我不會強留。如若無處可去,往西走四十里的楓鎮那有一座彩雲繡坊,是個謀生的好去處,我會給你一些錢財當做路上的盤纏。”

    聽到要放自己走,梁晚吟震驚之餘感到些許疑惑,猶豫再三後還是打算問個明白。

    “你既無意娶我爲妻,爲何還要多此一舉答應這門親事?”

    男人聽到這話頓了一下,並未直接回答,而是轉而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爹是不是經常對你打罵?”

    此話一出,讓梁晚吟突然想起一件事,成親之前王秀梅曾帶着李家人來過家裏,想要先瞧一瞧人,那時候這個男人也在場。

    只是當時自己得知賭鬼老爹爲了還債要把她賣給李家後感到非常氣憤,全程像推銷商品一樣直誇她會識文斷字,幹活勤快。

    虧她當初聽到對方說要送自己去私塾時,還滿心歡喜地以爲其變好了,現在看來怕是想以此爲由將自己多賣點錢,讀過書的女孩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可並不多見。

    一旁的王秀梅巴拉巴拉說了半天,她也是一句都沒聽進去,緊接着就被老爹趕回了裏屋。

    也許就是在那次,男人察覺到了她的困境,出於無奈之下想出此法進行搭救。

    想到這,梁晚吟心頭突然涌上一股酸楚,如果許堇還活着,她悲慘的人生已然可以在這劃下句號,重新開始。

    她慢慢揭開自己的蓋頭,站起身對着桌邊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十分鄭重地說道。

    “多謝,這份恩情當真是無以爲報。”

    男人沒想到對方會這麼鄭重其事地向自己道謝,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他不自然地咳嗽幾聲,轉過臉去,耳根明顯紅透了,訥訥地回了一句。

    “不用這麼謝我,我也沒做什麼。”

    梁晚吟看着男人極力掩飾自己表情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隨後走向一旁的梳妝檯,剛想拿藥,在看到桌上的東西后手停滯在半空。

    那是一個雕刻極爲精美的水滴狀小瓷瓶,渾身上下散發着與這房間格格不入的氣質。

    驚訝之餘梁晚吟還是拿起了它,這東西的來歷她也不便多問,回到牀上擼起自己的袖管,看到胳膊上的青紫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拔掉瓷瓶上的木塞,一股清香隨即撲面而來,她傾倒瓶身倒出幾滴液體隨後塗抹至傷處,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上藥期間,梁晚吟偷偷擡頭看向圓桌方向,打量着男人的樣貌,對方雖膚色有些黝黑,但五官生的十分俊朗,一雙清澈如水的杏眸,高挺筆直的鼻樑,還有濃密烏黑的劍眉,即使身着寬鬆的喜服,也難掩其高挑健壯的體魄。

    爲了更好地塗藥,梁晚吟拉上牀簾將衣服脫去,把手能夠着的傷處都塗了,藥液滲進皮膚,先是隱隱有些發燙,而後便是一陣酥麻。

    過了一會兒,她嘗試動了動胳膊,發覺疼痛緩解許多,此藥的效果相當顯著。

    這讓梁晚吟不由自主地拿起那小瓷瓶端詳了許久,心裏頗有點捨不得這寶貝,但終究還是咬了咬牙打算把它放回梳妝檯上。

    她拉開牀簾看到眼前的場景微微一愣,男人不知何時從衣櫃裏拿出了被褥,此刻正蹲在地上將其鋪平。

    察覺到梁晚吟關注的目光,男人擡起頭隨即認真解釋說。

    “我睡不慣軟牀,在此之前我都是一直打地鋪的。”

    說完又指了指梳妝檯邊上的一個木桶。

    “那桶裏是剛打好的熱水,你可以用來洗臉,洗完便早些歇息吧,聽王婆說明日我們還得早起給爹孃敬茶。”

    梁晚吟聞言應聲說了一句好的,隨後走到木桶前,從裏面舀了點熱水放到盆中,低頭將濃厚的妝底卸掉,頓時感覺整個人清爽不少,拿起布擦臉的時候,想起男人剛纔的話。

    若不是對方提醒,自己怕是壓根都不記得還有這檔子事,新婚第二天新媳婦是要給公婆敬茶的。

    雖然她與這個男人並不是真的成親,但自己畢竟還要在此待一段日子,有些規矩免不了。

    做完一切洗漱工作,梁晚吟爬上了牀,連續好幾天高強度的折磨已經讓她的身體變得疲憊不堪,軟和的被褥使得她緊繃許久的弦完全放鬆下來,很快便沉入深深的夢鄉。

    第二天清晨,伴隨着一聲高亢的雞鳴,她緩緩睜開眼睛,隨後小心翼翼地拉開牀簾,發現男人與地上的被褥皆消失不見,唯有桌上似乎多了一張被茶杯壓住的紙條。

    她起身下牀走到桌邊,拿起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着:

    我有事先走,敬茶前會回來。那傷藥需每日早晚各塗一次,衣櫃裏的衣服你先試試,我隨意買了幾件,不知尺碼是否合身。

    男人的字跡蒼勁有力,矯若驚龍,很像他本人。

    梁晚吟塗完藥,打開衣櫃看着那一摞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不由得再一次爲對方的細緻入微而感動,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件換上。

    她換好衣服站到鏡子前,瞬間眼前一亮,除了有點寬鬆以外,其他方面她都很滿意,身上這件粉綠色的荷花襖裙沒有很多花裏胡哨的花紋,十分乾淨雅緻。

    “很好看,不過好像大了點……”

    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回來,雙手交叉抱臂倚靠在門上有些懊惱地看着衣服上那些不合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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