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丁家主宅。

    住家阿姨難得見到丁眠在晚上十點就準備上牀休息,她略有些驚喜,“丁小姐,你今天休息得很早啊。”

    “是的,今天公司沒什麼要忙的。”

    丁眠習慣在客廳臨時辦公,處理公司事務。下午將自己送回中藝後,就把推遲的工作緊急處理。

    她完成的速度較之從前要更迅速——原因自然是因爲她有了另外兩個“自己”做幫手。

    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說明,就是她擁有了比常人多的兩個大腦。

    一個屬於智商較高,學習能力較強的“天瀾”,一個屬於笨拙寡言,在外人看來是“自閉症”的“林子夭”。

    她的意識分股,同步在線,處理事務時便能通過主身體、“天瀾”、“林子夭”的軀體大腦思索加工,迅速得出想要的結果。

    當然,軀體自身帶有的屬性,在一定程度上會對處理信息、得出結論產生影響。

    浸淫商界多年的主身體自然對處理這類工作得心應手,“天瀾”的屬性也不算頑鈍,只有“林子夭”的軀殼受限於自身屬性,處理事務的效率要慢上一截。

    即便如此,三個身體的存在就已經足夠加快丁眠的工作效率。

    從前一小時才能解決掉的工作內容,現在只需要花不到半小時就能完成。

    丁眠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情緒卻不免愉悅高漲:擁有高效率完成工作的能力,幾乎算得上是她與自己們見面後帶來的最大好處之一。

    而其餘好處,就在於軀殼們能以不同的身份觀察世界、獲取信息、享受經歷——也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多樣人生”。

    住家阿姨沒注意到她的情緒轉變,只是樂滋滋地點了點頭,“那敢情好,丁先生前些日子還交代我讓你注意點身體,不要累壞了,他心疼你工作忙,天天從外地寄補品回來,說讓我給你燉着喫。”

    “什麼乾貨、凍貨,冰箱和倉庫裏太多了,我看家裏就你一個人,恐怕喫也喫不完。”勤儉持家的婦人說起這,就有點愁眉苦臉,她看了她一眼,因着多年在丁家服務,說話也不怕主人家惱怒,時常開點有分寸的親近玩笑話,“丁先生說,有空多催催你,帶點人回家喫飯也行。”

    “……”

    丁眠的注意力被“補品”牽動。她擡了擡眉,順着阿姨的話茬接了下去,“家裏補品很多嗎?”

    住家阿姨嘆着氣:“可太多了,丁先生還說讓我想喫就帶回去。偏偏家裏也就我一口人,平日裏跟着你們喫飯就已經喫得夠補了。”

    “……”

    丁眠很少在喫食上鋪張浪費。有些時候因工作原因不得不遵守上流圈子裏的規則,但在私底下,她的習慣頗爲節儉,餐桌上從不糟蹋食物,平日裏囑咐住家阿姨做飯,也都是按照家中人口來算。

    住家阿姨碎碎念道:“早些年丁先生可從不亂買補品。我估摸着,是這幾年你工作越來越忙,他就開始操心你的身體健康了。”

    “……”

    住家阿姨本想着再說幾句,話還沒說出口,下一刻,就聽到丁眠語氣溫和,神情淡定地問了一句:“補品都是多大人能喫的啊?”

    她下意識回道:“老少皆宜啊,頂多就是按照劑量多多少少每日補點,大人小孩都能喫。”

    然後,住家阿姨就看到丁眠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衝她彎了彎嘴角,眸子明亮,笑容柔和,“別擔心,之後有人會一塊幫着喫。”

    年輕的丁家掌權人也沒有多解釋的意思,只是施施然地合上筆電,背影窈窕,腰身姣麗,她懶洋洋地往臥室走去,不忘與她道晚安:“你也早點睡,我去休息了。”

    徒留下還有些茫然的住家阿姨,疑惑地皺了皺眉,怎麼想也想不通丁眠口中的“有人”是誰。

    掰着手指頭算了一圈,依舊百思不得其解:丁先生年近五十,因病常年在風景宜居的城市療養,很少歸京……而丁家主人丁眠又從不帶什麼親近的人回家,堪稱形單影隻。

    琢磨來琢磨去,渾濁腦子也實在猜不出主人家能帶誰回來一塊喫飯。

    “哎,不想了,總之那些補品有人能給解決,那就完事。”克勤克儉、簡單質樸的住家阿姨最後一拍腦門,亮聲道,她索性不想太多,總之,丁眠帶誰回來喫飯,那她就煮給誰喫唄!

    =

    軍訓首日。

    “天瀾”在中藝操場上,聽着中藝軍訓校長及軍訓負責人進行講話。

    與此同時,丁眠人在商務大廈裏開會。會議進行中,她吹着大廈辦公環境內的冷氣,默默地選擇“掉線”天瀾。

    沒辦法,戶外的氣溫太高,她的主意識操縱“天瀾”時,焦躁煩熱一度影響着開會效率,爲保證工作狀態集中,只好暫時下線軀殼之一。

    直到會議結束,喬助理帶着會議報告來到她的辦公室時,陡然發現老闆今天的臉色不佳。她大膽問了一句:“老闆,您看起來不太舒服?”

    丁眠聞言擡眸看了助理一眼,年輕女孩瞧着有點尷尬,似乎是覺得自己冒失了——她沒覺得她這話貿然,只是壓了壓情緒,溫和道:“沒什麼,天氣有點熱。”

    “啊?”喬助理懵懵地辦公室內的製冷空調一眼,確認機器還在順利運行,她猶豫不決地撓了撓臉,“是冷氣壞了嗎?”

    “……”

    丁眠不好說自己是因爲“天瀾”目前的處境心煩意亂,她意味不明地眺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酷熱高溫,淡聲說:“今天氣溫比較高。”

    喬助理:“我去茶水間給您倒杯茶喝?”

    丁眠還沒來得及回答,助理就以爲是默認,立刻放下手中文件跑去茶水間倒茶水。

    在助理離開辦公室的幾分鐘時間裏,丁眠擡手揉了一下眉心,小小地憐惜起身在校園橡膠操場上,汗如泉涌般的自己。

    年輕男孩的體質還算健康,在烈日下站立了幾十分鐘依舊精力充沛。

    是她這個脫離大學校園太久的社畜不習慣戶外的高溫,以至於心情焦躁,煩悶不已。

    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點亮,丁眠下意識地搜索起近期京市大學軍訓的消息。

    直到喬助理從茶水間回來,端着水杯送到桌面上時,她的目光瞥過老闆正在瀏覽的屏幕,捕捉到“大學軍訓”的文字,她錯愕地頓了一頓,前一刻“冷氣壞了嗎”的迷惑再度加深加大。

    喬助理迷茫費解,頭一次覺得自己做助理這麼久,難以猜懂老闆的心思。

    等離開老闆辦公室,喬助理回到工位上,做着自己手頭上的工作,直到聽見同事們猛然發出的驚呼聲。

    “是我們丁總嗎?”

    “我靠?”

    “我去?!”

    一串不明意義的含糊驚叫聲此起彼伏地傳遍室內,喬助理順着同事驚訝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同事電腦屏幕上開着網頁瀏覽,正放大了的一張照片。

    邁凱輪——她曾經做司機給丁總開過的,全京市不到五輛的同款,車牌號熟悉,只淺淺打了個碼。

    中藝校門口的偌大標誌,金邊閃閃的幾個校名字體,筆走龍蛇,揮灑肆意。傍晚時分,車燈照亮了半邊校門。

    她的老闆,開着這輛豪車在校門口保安處,主駕駛位的車窗半開,掃碼登記外來車輛。

    喬助理:“……”嗯?不就是一張去中藝校園內的照片嗎?

    同事默默地滑動到下一張照片。然後,這一秒喬助理淡定不了了,她嘴巴張大,遲遲合不攏,室內其他同事發出一陣接連不斷的窒息聲。

    豪車停在明顯是校內的方位,約莫是某個臨時停車場,周圍人員不多。中藝校園內極多景觀樹,一到傍晚時分,繁密枝葉壓抑昏暗,路燈還沒統一亮起,只能隱隱看見照片中的車影和人影。

    但他們都知道照片中的人是誰。

    她的老闆,京市商圈知名的美人總裁,在隱隱爍爍的光亮下,伸手給一個高了她一頭的英俊男孩理了理領口。

    喬助理腦中風暴連連,一時間所有的線索都連貫起來了:冷氣—高溫—大學軍訓—這張照片。

    同事在這一刻喃喃:“是這週三下午被狗仔拍到的。”

    最後一塊拼圖拼上了。

    喬助理望着電腦屏幕上那張背景色昏暗,雖不足以辨別清楚五官,但已經能讓喫瓜羣衆辯識出男孩身材優越、猜出樣貌恐怕也不差的照片。

    那天下午,她的老闆撥通公司內線要她將原定的工作行程延遲。

    ……就是爲了這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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