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工作日。

    上午談完項目事宜,丁眠歇了半小時,喫過中飯後,便匆匆趕往馬場。

    喬助理開車,在路口等綠燈間隙,瞥見老闆閉着眼休憩,她調高了車內空調溫度,剛調完,就聽到丁眠微微嘆了口氣。

    她從車內後視鏡看到她眉頭微皺,心情不知好壞。

    喬助理惴惴地小聲問:“老闆,有什麼事嗎?”

    美人老闆擡起眼簾,濃密烏黑的眼睫抖動一下,她有點無奈地伸手揉了下太陽穴,低聲說道:“約着去馬場的蘇總讓我多帶幾個會騎馬的一塊玩。”

    喬助理愣了一下。她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就聽丁眠道:“蘇總在y國生活很多年,喜歡玩馬,想要在這項目上多佔點利,就不好違了她的意思。”

    丁眠說完後,遲疑了一小會,繼續道:“時間緊迫,也找不到幾個人能湊個熱鬧。”

    這恐怕就是爲什麼她忽然煩惱嘆氣。

    喬助理有點愧疚,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京市上流圈子裏很多人喜歡搞“高端”、“貴族”的東西,賽馬、高爾夫等,這種看似高雅的技術頗受他們青睞。

    丁眠年幼時就被丁燧親自扶着上馬,學習如何騎馬;在高爾球場學着如何在茵茵草地中投中球;在青春期時,她還刻意地去學了網球、羽毛球等體育項目,以便在某些場合與商業夥伴通過“混雙”“女雙”的合作方式進行生活聯絡、私下社交……

    她從小就是被丁燧當做丁家企業的繼承人來培養,堪稱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喬助理入職後,是以貼身助理、祕書的職業方向來培訓。丁眠早早就問過她會不會這類項目,喬助理倒是會打各類球,倘若老闆和朋友中場歇息,她也能上去來個幾局。

    騎馬這種技能,就不是那麼好訓練出來的。

    喬助理天生動物緣差,馬場最溫馴的小馬和她都有點氣場不合。

    丁眠試着找馬術教練教過她幾次後,實在沒轍,也就熄了這個念頭。

    老闆擡眸看了她一眼,瞧出喬助理面上的歉意,她擡手揮了揮,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我會找幾個會馬術的朋友陪蘇總,不用擔心。”

    喬助理卻還有點不放心,她知道丁眠與蘇總的私交還不錯。話雖如此,在商言商,生意場上人情往來必不可少,如果出了點什麼差錯,那可就不妙了……她憂心忡忡地想。

    一路開車到馬場,路程得有二十多分鐘。

    喬助理注意到丁眠似乎在手機上發送了幾則消息,很快,她放鬆下來,沒有了此前的無奈焦灼。

    等真正到了目的地,丁眠漸漸放鬆,將要離開車時,掛起了常用來應對商業夥伴的笑容,柔亮精緻、翩翩優雅。

    開車門,與蘇總熱絡交談,彼此問候生活。

    喬助理跟在她們身後,心中暗暗欽佩起丁眠在工作上應對商業夥伴們的從容淡定,將人情往來、社交技巧拿捏得極準。

    蘇總同樣容顏精緻,她年長丁眠一輪,保養極好,言語交談中很難看出今年剛過40歲。

    丁眠與蘇焉芝交談中,全程沒有提及她們此後要合作的項目,只專注着今天的娛樂——這也是她一貫的社交手段,和商業夥伴私下社交時,將公事摻和進來,玩也玩得不夠盡興,不如暫時拋開工作,要玩就放鬆地玩。

    蘇焉芝沒有什麼其他喜好,唯一最愛的就是玩馬。

    圈內她能處得來的人不多,丁眠算一個。無他,只因爲丁眠馬術精湛,在馬場上的技巧實在漂亮。再加上同是女性,彼此眼緣合,她沒道理不和她做生意——至少比起圈內其他人,尤其是相處起來沒那麼愜意的男性,她顯然還是更願意和丁總這類的人物交往。

    這次的項目合作,涉及到林家投資過的某個行業。

    具體如何,商業性太強。倒是能精準總結得出她們想要的結論:大概就是她們掙錢,不可避免地會讓林家的產業傷筋動骨一番。

    商人本質牟利,她們沒有什麼同情心。再有“林子夭”與林家的牽扯,丁眠只會冷眼旁觀,絕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爲有多過分。

    蘇焉芝隨口提了一嘴,倒也沒有在私下裏詳談生意的打算,她隨意道:“林穎才說是xx大學的學生,我本來還要高看他幾眼,去問了校友才知道,他這學籍都是買進去的。”

    丁眠挑眉,微笑,並不意外:“聽說了,他爸看中門面,想着給他兒子貼金,回國後面子好看。”

    蘇焉芝樂了:“這種水得不行的留學經歷拿回來,別人高看他也不過是衝着他爹的面子。”她彎腰勒緊馬術鞋,平淡道:“不過,看樣子現在他爹也給不了幾分面子了。”

    更衣間裏有着她們常用的馬術服,丁眠很快換好,不忘對着馬場經理要了一套成年男性尺碼的馬術服。

    喬助理不騎馬,她遠遠坐在一旁,收到丁眠的叮囑,一會出去接人——會騎馬的朋友。

    她沒說具體有誰,喬助理也就老實呆着,等老闆吩咐。

    很快,喬助理收到丁眠的示意,興沖沖地往外走,這一趟就看到了幾個熟人。

    老闆的老同學黎深,老闆的……天瀾。

    喬助理有點呆愣,黎深晃了晃手,手掌心裏車鑰匙叮噹響,他倒也挺客氣:“喬助,丁眠喊你出來接我們?”

    她連聲答是。

    心中好奇怎麼也掩飾不住,黎深顯然瞧出喬助理按耐不住的疑惑,他解釋了一句:“丁眠請我來玩,順路接人。”

    他這句話說得有點遲疑,情緒中泛着某種說不出來的微妙,很快,清嗓正色道:“她說是蘇總要熱鬧點,人少了不好玩。”

    這就簡單解釋了丁眠邀請的“會騎馬的朋友”有誰,天瀾赫然算是其中一個。

    喬助理恍然大悟。

    黎深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他嚥下的後半段話,是丁眠送了他一個人情:正好黎家和蘇總也有點生意上的聯繫,他和其他房的子輩搶着誰負責這次項目,目前還沒能爭出個一二。

    丁眠這就拱手送上個讓他與蘇總私下聯絡的機會。

    他心中感激,就是順路去接天瀾時,也不覺得是被打發着當司機,反而真摯認爲丁眠是在乎他這個朋友。不然怎麼會讓他接觸到她幾乎是藏着掩着,沒有和外人提過的枕邊人之一?

    一路上,兩個大老爺們也沒啥話好說。

    天瀾的性格倒也沉穩,見他來接人,打過招呼後,報了自己的名字,簡短介紹自己。客客氣氣、禮貌生分,黎深唯一問的一句,是他的馬術誰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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