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步入尾聲,春天正式來臨。

    丁眠以爲自己的感冒會影響到軀殼“王昇”,誰料她的這具軀殼皮實硬朗,就是摟着抱着一塊睡覺,也沒有傳染上。

    三月的體訓競賽項目,軀殼拿到了不錯的成績,足夠之後靠着這個分數上京市的幾所學校。

    教練對此欣慰,在確保學生能有成績上大學後,他建議一定要勤補文化課:“你這文化分不夠,到時候也上不了大學。”

    丁眠接受了教練的建議,抓緊時間,給自己安排了個高考衝刺班。

    她對於高考的幾門主科仍有記憶,然而時過境遷,她的高考已經過去十年之久。京市高中教育改革的內容有多少,她一竅不通。

    軀殼“天瀾”是去年的高考生,他就讀的省份獨立出卷,教育難度有差別,軀殼記憶中關於學習的內容幫不上太多忙。

    再加上“王昇”軀殼自有的屬性限制——與“林子夭”相比,這具軀殼的學習能力當然要強上一些。和“天瀾”相比,便又相形見絀。

    丁眠曾經是高考考入全國top3高校的學生,她能很自信說自己的腦子很好用,智商不算差,算是有學習天賦的人。

    這種學習天賦,在主身體上能發揮得淋漓盡致。在其他軀殼上,就各有限制。軀殼“王昇”到底是沒法完全地利用到所有技能。

    於是,在進入高考衝刺班後,丁眠的主意識分股操縱軀殼時,就要提起幾倍心神來學習、處理軀殼接受到的訊息,以此練成軀殼記憶慣性,以很笨的辦法,重複多次來讓這具軀殼在應試時得心應手。

    住家阿姨就常常能看到王昇抱着書在陽臺嘰裏呱啦地念書背誦,初春時節,這個年輕、英俊的大男孩在陽光下,皮膚柔亮如蜜,抱着書的樣子十分認真。

    阿姨沒忍住慈愛之心,悄悄地舉起手機拍了一段視頻發給丁小姐。

    並加以表情包誇讚: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丁眠:“……”

    在他人視角下拍攝出的自己,在陽臺背書的樣子很有少年時代的青澀。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重複點播了這段視頻。

    喬助理剛好送文件從辦公室外走進來,她前幾分鐘就在室內與老闆交談,因文件太多,需要分批拿進來,這才岀去了一趟。因此,進來時也沒有提前說一聲,她低着頭將最重要的幾份放在丁眠的辦公桌上,嘴上道:“這幾份兒需要您簽字蓋章,之後交給法務——”

    美人總裁正在看着手機,屏幕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視頻在播放,是年輕男孩低沉、已過變聲期的好嗓音,“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

    《滕王閣序》的內容,高中生必背的篇幅。

    她愣了一下,視力不錯的前提下,掃過屏幕,就看到日光下,有着如蜜膚色的英俊男孩,他閉着眼合着書,默揹着課文。

    丁眠將手機熄屏,若無其事地衝她點了下頭:“需要我簽字蓋章是嗎?”

    她沒有再看手機裏的那段視頻,伸手拉過文件,專注地處理工作。

    狀似回到了該有的工作氣氛,偏偏,喬助理無法忘卻前一刻所望見的畫面。

    她在離開辦公室前,摸了摸鼻尖,遠眺高樓外的藍天白雲。

    京市迎來初春,不日後要有春雨連綿。辦公室隔壁工位的同事養的盆栽都顫巍巍地綻放出小小的春苞。

    喬助理想着丁眠專注看着王昇背誦課文時,眼中的柔情。

    她感覺自己好像撞見了偶像劇中的畫面。

    那種來自年長者,溫柔如水的目光,看他認真讀書時眸中泛出的微小笑意,因年齡差更顯得禁忌。

    不動聲色的浪漫。

    …

    …

    丁燧在海島的過冬行程結束於三月。

    京市溫度回暖,他就坐航班從麒麟南島回到京市。

    丁眠去機場接他,一路上兄妹倆聊了不少瑣事。

    “林家託人來找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丁燧說時,眉頭微皺,情緒不算愉快,“你打算見見嗎?”

    丁眠驅車,機場外的道路擁擠,她在前車後,慢吞吞地跟着,手指握着方向盤,輕描淡寫道:“沒必要。”

    這態度讓他想起了最初介紹丁眠和林家林穎才認識時,她評價了什麼。

    長相還算端正,再就沒有其他優點。

    他心裏頭琢磨了下,比較了林穎才和林子夭的長相,最終得出一個結論:確實,林穎才的長相也就只能以“端正”二字來形容。

    車流緩緩地走着,丁眠又聽丁燧道:“說起來,我有個問題還沒問過,林家取名時是不是——”

    車內後視鏡裏,能清晰地看到後座兄長的表情,他看起來很不想提,但因涉及到“林家”,涉及到“林子夭”,心中有着濃重困惑,便只能勉強着問出來。

    “林穎才和林子夭,這兩個名字一看意思就挺不一樣。”

    他含蓄道。

    丁燧時刻關注着丁眠的表情。

    他沒有錯過丁眠眸中的一瞬沉色,戾氣稍縱而逝,很快,她笑了一聲,冷淡道:“林穎才他爸當年給他上的戶口。”

    林家那位林大晉對二房的親屬顯然有諸多戒備。

    甚至可以說是懷着惡意來爲他取名的。

    按照族譜來算,二房本該是以“穎”來取名。

    偏偏,他借了二房已逝弟弟的名字中的“子”字,藉口說是要懷念弟弟;又說新生兒命中缺木,以“桃夭”爲意,湊了個花錢找來的算命人給的“夭”字,最終組成這麼個名。

    再有林大晉找的算命人說,林子夭這名字有助林家命脈,硬是讓彼時健在的爺奶歇了給他改名的念頭。

    “夭”字,做動詞時意爲未成年逝去;做形容詞又有草木旺盛的意思。[注]

    林大晉的想法淺顯易懂,他大抵是抱着二房的血脈死絕的念頭來取名——畢竟,少了一個繼承人,就意味着大房手中能繼承的資產多了一份。

    丁燧立刻明白了林大晉給取名的真正意圖。

    他陰沉着臉,嘴裏極難得地罵了一句髒話,“神經病吧他。”

    前方堵塞在交警的指揮下已經順利暢通。

    丁眠平淡說:“沒關係,他已經健健康康活到成年了。”

    “在之後,這個名字只有好的意思,沒有壞的意思。”

    從車窗外投射進來的天光清澈爛漫,烏黑眼睫上綴了一層淺淺的金邊,她說完後,嘴角彎了一下,眼中的銳利最後化爲柔和,“對了,這次林家居然只找我,沒有找蘇總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