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地用自己的頭碰碰娜娜的,說:“我們喫飯吧。”
他的幸福在外人看來似乎太過濃郁了。可是這於他卻實實在在意義非凡。
這個男孩,未來前路茫茫,他又不善言辭,沒有無數朋友相伴,更沒有人能夠訴說衷腸。他是把孤單和傷痛藏在心裏的人。
可是現在,在這個偌大的北京城裏,他終於、終於,也是一個有愛人的人啦。
張傑不會講話,他喫飯的時候習慣性不太講話的,只是無處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一直握着娜娜的手喫飯會不方便,於是只能靠得近一點,再近一點。
五月也是夏天呀……娜娜要被張傑逗笑了,她離遠一點,順便夾一筷子土豆絲放張傑碗裏:“多喫點。”
兩個人很默契,三天之後就要來的成都賽區決賽是一場硬仗,喫飯卻是輕鬆的時候,於是對此隻字不提。一直到喫飽喝足,娜娜草草收拾下桌子,張傑把蛋糕端上了桌。
“我是隨便挑了一個蛋糕,你看看喜不喜歡……”邊解着蛋糕盒上的單子,張傑邊有點害羞地講。
娜娜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的心跳有點快,她吸吸鼻子,笑嘻嘻和張傑說:“我咋覺得我有點緊張,哈哈。”
蛋糕被取出來了。純白色的奶油塗得很均勻,用淺藍色點綴,輔以各種細碎的色彩,顯得繽紛又聖潔。平整的奶油之上用硬糖雕了一個天使,底下寫着:“娜娜,happybirthday”。
“好,好精緻啊……”粗糙女孩·謝娜情不自禁感嘆,她毫不扭捏地實話實說,“只要是你給的,我都會很喜歡的。”
張傑指着底下的小字,語氣有幾分自豪地講:“這是我寫上去的。”
他花了幾乎昨天的整個下午才能這樣工整地把這句話寫在蛋糕上。長長一管奶油被他用得所剩無幾,事先在一層層的奶油上練了無數遍。
“真好看,”娜娜側頭看男孩正盯着蛋糕的溫柔的側臉。他的長睫毛卷捲翹翹,被燈光醞出幾分棕色來。尚且包子一般的臉上線條分外柔和,是說不出的平靜和溫柔感。她湊上前去,親了親他的臉,“謝謝你。”
她很小心地拿手指碰一下立在蛋糕上、彷彿正起舞的小天使:“你怎麼印了個小天使?”
後一句話哪怕放肆如她都覺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這不會是她吧……是不是太嫩了點orz
“我小的時候因爲唱歌跳舞都很好,所以特別自命不凡。”張傑下意識摸了摸被娜娜碰過的臉,耳朵都有點泛紅,“然後看着天上的雲,我就老是覺得,她們大概是上天派來,守護在我的身邊的天使。”
娜娜想象一下那時張傑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又聽他在耳邊說:“後來我長大了,我經歷了挺多的事情,我才知道是沒有天使的。”
空氣在昏暗中停頓的那幾秒,娜娜有所預感,靜默不語之後大約會是十分讓她感動的話語了。她收了笑,只餘自己的心跳。
張傑說:“可是我還是很幸運,我遇見了你。”
眼淚伴着他的話忽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來。她想起在上個月海選的那個夜晚,他滾燙的眼淚順着他的臉流進她的脖頸。那天晚上他們緊緊擁抱着,仿若全世界的溫暖只能以此獲得。
她既然落了淚,該說些鼓勵的話給他聽的。她可以告訴他,他會更幸運的,他的未來還有萬般際遇。可是,娜娜擦了擦眼淚,她只是在淚光裏伴着笑說:“小杰,別說了,給我唱首歌吧。”
張傑抿了抿嘴,他以爲女孩的淚水只是因爲感動。在那個剛剛在一起的初夏,他怎麼能想到,娜娜已經替他想了未來的萬般可能呢。
他福至心靈,唱起了自己鍾愛的英語歌:
“spendallyourtie
forthebreakthatwouldmakeitokay
there‘‘salwayssogoodenough
andit‘‘shardattheendoftheday
ineedsoifulrelease
memoriesseepfrommyveins
letlessandmaybe
i‘‘llfindsoight”
娜娜聽不太明白的,可是她聽得很認真。男孩唱得很動聽,唱到看着她的眼睛裏閃爍出淚光,她知道,這首歌一定就是此刻最適合的、唱給她的歌。她也知道,他不會告訴自己這歌於他自己的含義,但是等唱完過後,如果她問,他會慢慢解釋給她聽的。
她在悠揚又柔和的旋律裏閉上了眼睛。她想起自己去年的生日,在熱鬧的聚會里,化着濃濃的妝,在聲嘶力竭又故作輕佻的歌聲裏不敢落淚,把握着聲音不顫抖了分毫。因爲淚水會混上眼線和眼影的顏色,麥克風也會無限放大她聲音裏的情感。
她終於有了可以面對着安心流眼淚的人了。他的聲音好像熱氣球帶來的遠方熾熱的空氣,讓她一直呆在夏季。有他在身邊,她才感覺到,自己的夏天要到來了。
張傑從寬大的衣服口袋裏掏掏掏,有點靦腆地拿出一個小盒子,裏面是一條項鍊,兩個環扣在一起,很簡單的模樣。是在元旦之後來娜娜家的路上,他路過一個首飾店時買的。那天真是鬼迷心竅,他一無所有,隻身過來告訴娜娜自己的不堪,順帶用自己的自卑拒絕她所有的好意,可是看見那兩條一大一小、親暱地並排而立的情侶項鍊,卻又鬼使神差地買了下來,揣進兜裏,雙手緊緊捂着,生怕兩個小小的絲絨的盒子會跑出來,把他的心意泄露了分毫。
四個月之後的今天,他終於把這項鍊送出來了。他雙手鄭重其事地遞給娜娜,又微微顫抖着手給娜娜戴上。在女孩的身後,他把項鍊扣住,那一瞬間彷彿完成了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深吸一口氣,心終於落回肚子裏的感覺。
他情難自已。於是,帶着溫度的輕吻落在了娜娜的頸後。他只喝了杯紅酒,可是好像有了點醉意。話不成章,他唱了幾句歡快的旋律:“祝娜娜生日快樂,祝娜娜生日快樂,祝娜娜永遠快樂,祝娜娜幸福到老。”
他再呆上一會兒,就要回家去,他要去練習歌曲,去應付自己在成都賽區的最後一仗。
像是灰姑娘過了零點,就要逃離王子回到滿是灰塵的壁爐裏,要穿上髒兮兮的裙子,悄悄望天盼着自由。
可是幸福這麼讓人着迷。他想,三天之後要唱什麼歌,他已經有着落了。
在他年輕的生命裏,唯有歌與愛是永恆的事情。他要將兩者結合,獻一曲給他的公主,當着全世界的面,這不是什麼值得詬病的事情。
歌聲裏唱,在天使的懷裏,他能逃離所有的黑暗、寒冷和恐懼,逃離所在之地、逃離安身立命,最終找到片刻平靜。
山田在《蜂蜜與四葉草》中說,“喜歡你的這份心情,是我絕無僅有的、冰冷而明亮的……最重要的寶物。”
冰冷而明亮,像是山間冷冽的泉水又被陽光穿透一般,沒錯了。
於是他的天使,她順山路低低流下去,卻又用她的翅膀,帶着他飛向最高的地方。
他從後把女孩抱緊。他脖子上掛着的和她一樣的項鍊從衣服裏掉了出來,他戴了很久,所以早就染上了自己的體溫。
再抱緊一點。他在長久又巨大的幸福過後,心情低落又飛揚着想,張傑,你讓這個女孩這樣爲你,你何德何能呢。
你要快些強大起來,能好好護住她,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