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搭在門把上，有隱約的聲音傳來，張傑正在唱歌。她緊繃了一天的神經驟然鬆了一下，忽然有種回家的感覺。
推門進去，張傑正對着鏡子唱歌。汗溼了整件襯衫。娜娜戴着鴨舌帽，靠在門上看着他。
沒有偏頗，她從第一次聽見男孩的聲音就覺得，他應當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張傑見娜娜來了，分神地衝她笑了一下。娜娜示意他接着唱，在嘈雜的音樂中環着雙臂沉默。
有時候她也很想做一個觀衆，不知道背後的血雨腥風，也不知道一切的來之不易，只看着唱歌的他實在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
編舞老師請她去隔壁先練習自己的動作，娜娜揚揚頭：“我聽他把這一首唱完。”
於是，一直等到音樂靜止，等男孩舉着麥克風還有點猶豫，不知道在這麼多人面前應該作何反應的時候，娜娜大大方方上前，主動擁抱了他。
除了動作有點大，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擁抱。
“我來晚了。”她的一句話讓張傑紅了眼眶。他已經練好了兩個人的部分，只等着娜娜來和，好在他還有很多單人歌曲要練。
“我去邊上練。”娜娜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你累了先去休息，我估計要晚一會兒了。”
張傑盯着娜娜的黑眼圈，好一會兒說，等你呀。
在心裏想，我們說好的。
那是一個十分漫長的晚上。娜娜已經很疲憊了，但是堅持過完了整支舞的流程。擡眼一看錶，已經四點了，不自覺唱起他的歌：“凌晨三點鐘，我像在夢遊……”
走出排練間，其他男孩們已經悄無聲息，回房睡覺了，只有張傑的排練室燈還亮着。
她靜悄悄走進去，舞蹈老師已經離開了。大約是他想等着她，可是又不敢貿然打擾，只能守在隔壁。他躺在休息椅上，帽子遮着疲憊的眉眼，已經睡着了。
“小杰，”娜娜輕輕叫，沒有把他叫醒。往四周瞅了瞅，沒有攝影機了，她這才取下他的帽子，摸了摸他的臉。
“辛苦了。”她輕輕地說，盤腿坐地上，撐頭看他好一會兒，最後才又用了點力氣把他推醒。
張傑迷迷糊糊睜開眼，聲音裏還是迷茫，“娜娜？”
娜娜笑，他怎麼沒有一點起牀氣：“我練完啦，你快起來回房間去睡。我去外頭沙發上眯一會兒，明天一天都陪着你練。”
張傑坐起來，低頭清醒了一會，忽然說：“我們合一遍吧。”
娜娜：？？？大半夜的不累嗎？？？
“你認真的嗎……”捏捏他的包子臉，“你別睡糊塗了？”
他卻肆無忌憚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一下，“試一下吧。”
娜娜臉紅ing……
聽你的都聽你的……
音樂聲放得很輕，從手機音響中傳來，還帶有一點雜音。他們的動作也格外輕柔。
張傑的手搭上娜娜的腰。襯衫貼着襯衫，一個沉重一個輕盈。
娜娜小聲地默唸着拍子，可是肌膚相貼的感覺太過明晰，於是瞬間就亂了呼吸。
他的手掌炙熱，寸寸緊貼她的腰。
“啊，我忘了，我忘了，明天再練吧……”娜娜紅了臉，她說着想要後退。張傑一個反手把他重新拉近，然後無限溫柔地抱住了她。
不必舞蹈，他只是想，趁無人知曉的時刻，靜靜地抱她一會兒就好。
第一次見娜娜穿上演出服是在舞蹈室，依然是深夜。
她沒有化很精緻的妝，素面朝天，眉眼帶着疲憊和乖順。裙襬很短，她明明已經有過很多性感的着裝了，可還是有點不自在地向下扯了扯。
張傑在喝水。他最近的歌唱得有點多，但是明天就要比賽了，要保持一個好狀態。
手不自覺地緊握一下。他也應該去換衣服了，這兩天兩人已經練了許多遍，今天應該早早休息。
“去吧。”娜娜自然地過來，撫一下他的胳膊。
他知道她猶疑、緊張，還承受着巨大的壓力，可是在他的面前她一直好好的，明媚又快樂地。她挺挺胸膛，作出任他端詳的模樣，悄聲問：“好看嗎？”
好看，當然好看，他的心一下下跳得飛快。可是他只是笑，摸摸她的頭，然後越過她去換衣服。如果沒有那麼多人，他會輕輕親她一下，抱起來顛兩下才好。
賽前最後一遍，大汗淋漓一場，剛過十二點。
他粗糙的手不止一次地拂過她的腰間，跳舞是一件太親密的事情，呼吸交纏。可是他們都很專心，娜娜只顧在心裏數着拍子，而張傑從來是能夠沉浸在音樂中的人。
舞蹈老師鼓掌，化妝老師鼓掌，有其他選手圍觀，他們也鼓掌。娜娜有點害羞，她雙手相合放在胸前，作出感恩的姿勢。
然後，他看見張傑從相距幾步的地方走近，輕柔地擁抱了她。這些天兩人擁抱了無數次，但大多娜娜主動，旁人也都默認，一個外向一個內斂，應該是娜娜主動的。
張傑一直是被動接受的一個。他滿心歡喜，卻拙於言辭，於是把一切埋在心底。可是此時此刻，他無法抑制。心中有一種久違的衝動，明天就是比賽了，他不知道那會不會是他的最後一場比賽，但是回頭望向過去，他已經走了很遠了。
他緊張又激動滿心歡喜，剛剛見她站在一旁真心感謝的模樣，已經有了一切塵埃落定的安定感。他的未來依然完全沒有方向，他被封鎖在這座城堡裏很久，也不太清楚外界對他有什麼樣的評價。
一切都恰到好處。像是冬天感恩節的夜晚，所有相愛的人相聚在一起剛剛分享完一隻油光滿溢又美味的火雞，酒足飯飽。
只差一個擁抱，而他毫無畏懼。他在此刻，甚至巴不得全世界知道，他需要把他心愛的人抱進懷裏。
兩個人在這個世界相遇已經太不容易，小心翼翼的靠近，最終才得以親密無間。他還這麼幸運，遇見一個這樣一心爲他的女孩。
他的肩膀很高，娜娜的頭也被迫仰得很高。
可是她很開心，所有人都在爲他們鼓掌，哪些掌聲真心實意，所有人都能看見他的努力，也能看見他的實力，沒有一點明嘲暗諷的意味。
她拍拍他的背，“明天加油”，話只說了半句，感覺到他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脖頸，嘴脣不輕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脖子。
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全世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彼此的心情。
這感覺不賴。她覺得自己耳朵肯定紅了，可是還是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
“謝謝”，他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可依然輕不可聞。她知道，她的男孩一定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