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陵寒的目光，玲玲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廚房裏面正專心致志燉湯的那道身影，心下有些瞭然，低頭笑了笑，徑直朝着餐廳去了。
陵寒從門口的陰影中走出，放輕了腳步進了廚房。
葉歡顏蓋上砂鍋的蓋子之後，揭開另一隻鍋，正燉着芋頭，咕嘟咕嘟的收汁，她正用勺子嘗鹹淡，感覺到身後有身影走近，連頭都沒回，便吩咐道，
“幫我拿一下鹽，半勺就夠了。”
身後的身影微微一頓，皺眉轉過身，在操作檯上找‘鹽’。
“哪個是鹽？”
清冷的聲音在廚房裏響起。
這道熟悉的聲音讓葉歡顏愣了一下，心下一慌，勺子從手裏滑落掉在咕嘟冒泡的鍋裏，濺起滾燙的湯汁。
“啊……”她握住手腕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驚叫着落入一個寬厚的懷抱裏。
陵寒手裏還捏着一個透明勺子，裝着半勺白色顆粒狀調料，被她的後背往懷裏這麼一撞，手臂一震，撒了大半勺，大理石的操作檯上滿是白色粉末。
葉歡顏猛地感受到後背傳來的溫度，她渾身一僵，臉色也白了幾分。
場面一瞬間陷入尷尬，
“笨手笨腳，還跟小時候一樣。”頭頂傳來幽幽的聲音。
雖然是諷刺，可是語氣卻是溫和的，他說了話便稍稍化解了幾分尷尬。
葉歡顏臉上一紅，僵硬着站直身子，往一側退了兩步，一邊去拿鍋裏的勺子，一邊找抹布擦拭爐子旁邊的湯汁，小心翼翼問道，
“你怎麼……怎麼在廚房。”
陵寒卻沒回答她，只將手中的勺子遞到她面前，“你要的鹽。”
葉歡顏愣了愣，想也沒想就接過來倒進了鍋裏，倒完之後才覺得這‘鹽’的顆粒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皺眉道，“你從哪兒拿的？”
陵寒朝着身側操作檯上隨手一指，“那兒。”
“那是白糖……”
“……”陵寒面色微僵，“哦……”
氣氛尷尬了幾秒，
“那個，你還是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
葉歡顏有些躊躇，他在廚房裏這麼杵着，總是干擾她的靈活性，恐怕再讓他這麼待下去，她這一鍋芋頭全得燉糊了。
陵寒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出去了，走的時候，臉上泛起一絲懊惱的神色。
晚餐三菜一湯，
看得出來，都是葉歡顏的手藝。
她不做飯很久了，上一次做飯還是在陵家沒出事的時候，喜歡在家鼓搗一些新奇的菜色，全家輪着給她當小白鼠做實驗。
“玲玲的手今天不太舒服，我又回來的早，所以就我做了。”
陵寒看了一眼廚房忙着收拾東西的玲玲，並未覺得她的手腕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葉歡顏乾咳了一聲，“我去盛湯。”
看着一桌子菜，有葷有素，他嚐了一口，還是以前那個熟悉的味道。
不多時，葉歡顏端着砂鍋回來，見她面色爲難，陵寒順着她的眼神看到桌上的隔熱墊，順手拉到了桌子正中間。
滾燙的砂鍋這才擺在了桌上。
“這湯趁熱喝。”葉歡顏搓了搓手，拿起小碗給陵寒盛了大半碗湯遞過去。
“挺好。”
聞言，葉歡顏的眉眼溢出幾分笑意，歡歡喜喜的坐着喫飯了。
喫飯的時候，陵寒幾乎不說話，即便以前陵東銘和江美瀾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這一點他跟陵東銘很像，所以每次喫飯的時候，只聽見她跟江美瀾兩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一晃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她也習慣了喫飯的時候保持安靜，不再廢話連篇。
她一直以爲喫飯不說話是陵寒的規矩，所以聽到陵寒問話的時候，她整個人有些愣。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學做飯的？”
她差點被剛送進嘴裏的一顆芹菜給噎到。
“小學……三年級開始。”
“爲什麼？”
陵寒喝下一口湯，擡眸望着她。
“因爲……餓……”
這個回答，讓空氣凝固了幾秒，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回答了什麼蠢話，咳嗽了一聲，
“我爸爸那會兒剛去世，公司都交給……我媽打理了，她顧不上我，找了個保姆照顧我，後來有一次，學校放假了，就是那個照顧我的阿姨沒來……大概兩天左右，我也記不清是幾天了，我媽也沒回來，但是我餓了。”
小孩兒對生老病死都沒有什麼概念，葉歡顏的親生父親去世的時候，她年紀還小，剛上小學，之後一直是不同的保姆照顧她，第一次做飯就是因爲保姆兩天沒去上班，也沒請假，她餓壞了，自己翻出米，煮了一鍋飯，就着黃豆醬吃了。
在照顧孩子上，江美瀾真的不是一個細心的人，葉歡顏的親生父親去世之後，要不是有保姆在，葉歡顏就經常喫不上飯，再後來她無師自通學會了做飯，也是環境所迫。
說話的時候，葉歡顏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陵寒的神色。
她依稀覺得自己要是提到江美瀾的話，會惹得他不高興，但是看了半天，似乎也沒什麼變化，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陵寒心裏卻不大舒坦，莫名的悶得慌，聽完之後，匆匆喝了兩口湯，便擱下筷子，上樓去了。
葉歡顏看着眼前只動了一點的菜，有些失望。
玲玲收拾餐桌的時候，看着一桌子菜，臉上露出可惜的神色。
“少爺可能是今天胃口不太好吧。”
她安慰道，“葉小姐你的手藝還是很好的。”
這樣的勸慰對於葉歡顏而言其實算不上是安慰，反倒是讓她越發的難受，陵寒不是胃口不好，只是因爲看見她和她做的東西所以胃口不好吧。
“玲玲，之前交代你的那些材料就不用買了，以後還是你做飯吧。”
葉歡顏苦笑了一聲，上樓去了。
正要進浴室之前，手機響了，是蘇年華來的電話。
年前年會過後，除了春節的時候羣發的短信祝福之外，就沒再聯繫過。
電話那頭，蘇年華的聲音依舊溫潤的像是一杯水，約她明天一起喫飯。
“明天一起喫飯吧，我正好有點東西要給你。”
“我這兩天正跟着盛安然和來寶麗的代言呢，恐怕沒時間，以後再約吧。”
“我媽媽做了曲奇，讓我帶給你，這個不能放太久。”
“你媽媽？”葉歡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