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坐在刑場不遠處的茶樓上，樓下的煙柳被遊街，大街上的人們丟着手裏的菜葉子和臭雞蛋。
“臭娘們，殺人犯！”
“虎子啊，你以後可千萬別學那劉大人，逛青樓的都沒好下場。”
“這還真是死在女人身上，這煙柳姑娘真是該死。”
“煙柳姑娘性子可真倔，那會兒劉舟不願意納她，我納她她還不願意，現在我只覺得慶幸，最毒婦人心啊。”
“……”
煙柳坐在囚車上，對於這些人的謾罵完全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她好似並沒有聽見一般，嘴裏哼着小曲子。
那是她在樓裏經常哼唱的曲子，大抵只有唱曲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吧。
遊行的隊伍路過茶樓，木兮和君枳坐在窗口，見她神色惋惜，君枳不由得道：
“你若真覺得惋惜，我幫你救下她。”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犯了殺孽，這罪，終歸要贖的。”
木兮嘆息一聲，“而且…你沒發現她早就已經存了死志嗎？”
一個真正想要活下去的人，不會像她那麼灑脫。
君枳被木兮問住，他瞥了一眼在囚車上特別自然的煙柳，沉默着沒再開口。
“師傅，我想去看行刑。”
徐子真忽然開口，他跟着師傅總要見識這些的，這次木兮沒說去，那他便主動要求。
“去吧，不要忘記我交代你的，好好收屍。”
木兮將此事放心的交給徐子真，徐子真縱然害怕，但還是答應了！
午時三刻
遠遠的木兮聽見有人解氣的大喊，“這賤人終於死了！”
“劉郎，你可以瞑目了啊！”
“死的好死的好。”
“嗚嗚嗚……”
“煙柳姑娘。”
遠遠的木兮瞧見幾人在哪兒哭，只一眼，她便知道那是從前伺候煙柳的人。
想到煙柳的囑託，木兮剛要起身，卻被君枳制止，“君易，去把人都叫上來。”
下面人多，雖然小兮有本事，但他還是不願小兮去擠。
君易當即閃身下去，木兮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她便安心的等着。
不一會兒，君易便帶上來二個小姑娘，出乎木兮的意料，這兩個小姑娘長相很秀美。
看來煙柳花費了不少心思，這才能在那麼骯髒的地方護住她們。
“你們就是煙柳的侍女？”
木兮發現她們哭的眼睛紅腫，顯然對煙柳的離開很是傷心。
高一些的小姑娘含淚點頭，“是，我們是煙柳姐姐的侍女紅袖青蝶。”
“我是你們姑娘的故人，她託我將這兩樣東西交給你們。”
木兮從袖子裏拿出兩個荷包，分別給了紅袖和青蝶。
兩人打開一眼，下一秒哭的更兇了。
“嗚嗚嗚，煙柳姐姐就是這般，即使自己身陷囫圇，卻還想着我們。”
“姐姐處處替我們着想，還給我們留了後路，怎麼從來考慮自己！”
兩小姑娘哭的稀里嘩啦的，差點暈厥，看的木兮有些不落忍。
當然，她也請求過我，若是你們想跟着我的話，也可以留下。”
也許在煙柳眼中，跟着木兮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在死之前都還在替她的丫頭謀出路。
看的出來，她是將紅袖和青蝶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
紅袖和青蝶對視了一眼，兩人齊齊跪下，“紅袖願意追隨姑娘。”
“青蝶願意追隨姑娘！”
“你們不擔心我是壞人？”
木兮挑了挑眉梢，這兩人甚至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就下了決定。
看來她們和煙柳的感情很好，對煙柳十分信任。
果然，紅袖擦了擦淚水道：“煙柳姐姐挑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她既然放心讓我們跟着你，說明姑娘你很得她信任。”
“煙柳姐姐一心爲我們着想，斷不會害我們。”
青蝶和紅袖兩人也是自小被賣到青樓，即使獲得自由身，家中父母也未必會放過她們，指不定還會再被賣一次。
倒是跟着木兮，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她們兩面相端正，又都聰慧機敏，木兮便收下二人。
“也罷，既如此，往後你們便跟着我，不過煙柳還你們的賣身契你們還是自己收着吧。
我讓你們幫我辦的事情，不需要賣身。”
京都育幼堂正好缺人，她們二人如此遭遇，想必對於這類人更能共情，也更能感同身受。
“是！”
“是！”
紅袖青蝶二人福了福身子，心情很複雜。
傷心的是煙柳姐姐永遠的離開了她們，開心的是煙柳姐姐替她們找到了更好的出路。
“師傅，屍首都收好了！”
徐子真滿頭大汗的上樓，看得出來這事他乾的很認真。
木兮看向紅袖和青蝶，“跟我一起送煙柳最後一程吧。”
“多謝姑娘替煙柳姐姐收屍！”
“多謝姑娘替煙柳姐姐收屍！”
紅袖和青蝶又紅了眼眶，兩人本打算悄悄去亂葬崗替煙柳姐姐收屍的。
沒想到有人比她們先一步，如此也好。
徐子真帶着衆人去了木兮早就租好的一處院子，院子裏擺着一副薄棺。
“這是煙柳姑娘的屍首。”
徐子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想到方纔那嚇人的一幕，他感覺自己的手黏糊糊的，似乎滿是鮮血。
“姐姐！”
“煙柳姐姐！”
紅袖和青蝶二人絲毫不嫌棄煙柳如今的模樣，兩人跪在薄棺面前，哭的稀里嘩啦。
木兮有些不落忍，開口道：“她平素最愛漂亮，你們替她收拾收拾，換一身漂亮的衣裳，咱們就替她入殮吧。”
到底是死刑犯，是不能舉辦葬禮的，就算是埋，也得悄悄的埋。
“好。”
紅袖從樓裏找來曾經煙柳最喜歡的衣裳，那是一套素色的裙子，很簡單樸素，卻也是煙柳曾經最期待的美好生活。
青蝶小心的替煙柳整理着面容，替她描着眉眼，兩人像是平時伺候煙柳一般的盡心盡力。
看得出來，她們主僕的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