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接到邰惟清電弧的時候，輕輕笑了一下。
又讓柳市長猜對了。
瞿浩錦不會爲這個事親自出面的，一定會推給邰惟清。除了邰惟清是省長，該管此事，最主要的是，瞿浩錦不願意看到柳俊與邰惟清結盟。
是的，就是結盟！
瞿浩錦尚未蒞任a省的時候，就瞭解過a省的大致格局。柳俊這個副廳級幹部，因爲背景不簡單，也是瞿浩錦曾經瞭解的主要對象之一。當時瞿浩錦得到的消息是柳俊與本土派幹部不對路，靳秀實、丁玉竹、遲安峯這些本土派巨頭，都不待見小柳。瞿浩錦也就不怎麼在意，那時在他看來，柳俊就是個依靠父蔭熬資歷的衙內，雖然在長河區做出了不俗的政績，估計也是運氣使然，若說有什麼高超的政治智慧，未免過於擡舉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了。
但是瞿浩錦一到任，馬上就察覺當初判斷失誤。不知柳俊使用了何種手段，竟然與靳秀實丁玉竹崔福誠等本土派實力人物結成了同盟，令得瞿書記很是詫異了一陣。
看來還真是不能等閒視之。縱算此事後頭有嚴柳的影子，柳俊若非可造之材，靳秀實丁玉竹這些老狐狸，焉能將希望寄託在這個年輕人身上？
由此可知，柳俊起碼已經深諳官場“敵友”轉換之道。眼下嚴柳系與高系之間“戰雲密佈”，局部已經開始交鋒，似乎d省的錢建軍也摻雜了進來，照一般分析，邰惟清與柳俊之間，基本就是死對頭了。但瞿浩錦焉能如此淺薄？
嚴柳系與高系的鬥爭再激烈，也並不代表着在a省這個局部，邰惟清與柳俊不能“媾和”，無非就是彼此都能開出令對方滿意的條件罷了。
瞿浩錦可不樂意出現這種情形。本土勢力尚未清理完成，假使邰惟清再與柳俊結盟，局勢就複雜了，瞿浩錦都會感到十分喫力。
故此，不斷在柳俊與邰惟清之間製造一點小麻煩，就顯得非常必要了。
“邰省長好！”
柳俊對着話筒，很客氣地說道。
“呵呵，柳市長好……剛纔浩錦同志打了電話過來，對你們引進的那個‘偉峯鋼鐵聯合公司’的項目，很關心啊……”
邰惟清在電話裏笑得很爽朗，絲毫也沒有尷尬之意，彷彿他和柳俊之間，根本就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而且一開口就點明這個皮球是從瞿浩錦那邊踢過來的。
一般情況下，邰惟清不會這麼做的。一來這樣做會得罪瞿浩錦，二來，也弱了省長的威風。怎麼，難道我身爲省長，就不能對下屬地市的經濟建設項目表示關注嗎？非得奉命行事？不過面對柳俊，邰惟清這兩個顧慮都不會有。
明擺着，瞿浩錦是想在他和柳俊之間製造些“不和諧”的氣氛，邰省長也就並不打算讓瞿書記如願以償。至於省長大人的威風，在柳俊面前休要提起！
柳俊如今在a省的聲望，貌似並不弱於邰省長。
“省長對這個項目，有什麼指示嗎？”
柳俊微笑着問道，壓根就不接“浩錦同志”那個茬。
邰惟清怔了一下：怎麼，你還真能聽我的指示啊？
“呵呵，柳俊同志，你是潛州市的市長，潛州的經濟建設項目，當然應該是以你的意見爲主的。我想聽一聽你對這個項目的意見。”
邰惟清不動聲色地說道。
柳俊沉吟了一下，便在電話裏再一次闡述了自己的理由。他也知道，這個事情，恐怕要向許多人解釋許多次。畢竟拒絕一個兩百多億的大項目，確實是需要很過硬的理由纔行的。僅僅因爲與市委書記尿不到一個壺裏，就拿整個城市的經濟前景開玩笑，可說不過去。
“嗯，柳市長這個擔憂很有道理，搞經濟建設，確實是要穩打穩紮，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
邰惟清連聲附和柳俊的說法。不過柳俊何等樣人，自然很清楚地聽出了邰惟清的敷衍之意。可見邰惟清對他的解釋，其實是很不以爲然。邰惟清是下定決心，絕不摻和到柳俊與韓旭的爭鬥之間去。既不給瞿浩錦當馬前卒，也沒必要爲柳衙內搖旗吶喊。
你們愛怎麼鬥怎麼鬥好了。
柳俊也沒指望邰惟清真能認同他的觀點，只要他不摻和，也就夠了。當下彼此客套了幾句，心照不宣掛了電話。
邰惟清與柳俊溝通的結果，韓旭自然很快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老狐狸！”
韓旭從鼻孔裏重重“哼”了一聲，整個身子靠進轉椅裏，不再吭聲，臉色陰沉得可怕。
不久之後，柳俊收到了凌雅發過來的信息，信息簡單到極點，一個字沒有，就一個“？”號。這也是凌雅給他的“暗號”，這意思就是問他有沒有時間，方不方便通個電話。
應該說，凌雅很謹慎，不管是不是上班時間，凌雅想和柳俊說話的時候，都會先發這樣一個“暗號”。畢竟現在柳俊正處於風口浪尖上，不知被多少雙怨恨的眼睛狠狠盯着，凡事小心一些的好。凌雅只想多給柳俊幫點忙，絲毫不想給他惹麻煩。
柳俊看到這個暗號，微微一笑，給凌雅撥了回去。
“喂……”
凌雅先就興奮地招呼了一聲，隨即自失地一笑。
“嗯！”
柳市長還是老規矩，和“通房丫頭”打電話，都是惜言如金。
若是換在往日，凌主任必定要大大的不高興一下，好好給柳市長髮一頓嬌嗔。不過眼下她是真有要緊事和柳俊說，也就先將“兒女私情”放到了一邊。
“嗯，那個，我爸剛和我通了電話……”
凌雅說道。
柳俊略略露出一絲驚訝之色，凌君慶和凌雅通電話，難道會和他柳市長有關嗎？以往可很少發生這樣的情況。柳俊不清楚自己和凌雅的關係，凌君慶與盧穎是否有所察覺。不過以凌君慶兩口子的官場智慧，就算是知道了，一般也是不會說什麼的。
“凌叔叔說了些什麼？”
柳俊微笑着問道。
“他說，韓旭到了部裏，在打探一些關於開辦民營鋼鐵公司的事情……偉峯鋼鐵聯合公司的事，我爸也聽說了，這段日子，部裏傳得很厲害。”
凌雅大致說明了一下情況。
“這麼快？”
柳俊略略蹙了一下眉毛。柳俊原本也知道，這個“咄咄怪事”，會被很多人關注。但這麼快就在國家部委傳開了，還是有些出於意料之外。
“嘻嘻……”
凌雅笑了起來，聽起來，聲音比較愉悅。
“柳市長，柳大少，大約你自己還不知道吧？你現在可是國家部委的大牛人，不知道多少人在死命的研究你的進步之路呢！”
柳俊笑了笑，說道：“沒有那麼誇張吧？”
“誇張？一點都不誇張。你倒是自己給自己算一算，你創造了多少奇蹟？最年輕的縣長、最年輕的縣委書記、最年輕的副廳級幹部，眼下，又是最年輕的地級市市長，還是一個英雄市長，全國二級英雄模範……這麼多光環，人家恨不得把你綁到中科院去，大卸八塊，放到顯微鏡下一片一片的好好研究一番。這也太能耐了……”
凌雅在電話裏嚷嚷起來，語氣甚是驕傲。
這樣了不起的男人，竟然被她凌雅“拿下”了，不好好驕傲一把，指定不行！
柳市長微微而笑，和紅顏知己們通電話，柳衙內的心情都會很不錯。
“不過說起來，你也真是值得研究呢，不要說別人，就是我都很驚奇。你想啊，你在寧北縣當書記，帶出一個全國百強縣，到長河區做書記，又搞出一個全國推廣的高新區發展模式，如今到了潛州，竟然連兩百多億的大項目都不放在眼裏了……柳市長，你真牛！”
凌雅興趣盎然，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柳俊的情緒不禁也被凌雅帶動起來，笑着問道：“他們光研究我啊？還有沒有別人也被切片的？”
“有！還有丁丁……高長宏……”
凌雅小時候，與高家小子們有些交往，她嘴裏的“丁丁哥”就是高大少。多年以來習慣了，話說出口纔想起高家與電話那邊的柳市長，貌似不是很對路，凌雅的小心肝，禁不住晃悠了幾下，偷偷吐了吐舌頭，幸好沒有人看見。
“另外啊，邱行長也是切片的對象……聽說，他真有可能動一動了。”
凌雅接着說道，生怕柳俊追究“丁丁哥”的口誤。這人，看上去挺大度，可是也不一定，說不定醋意蠻大的！
事實上，柳大少、高大少、邱大少這些在體制內耀眼炫目的太子黨們，一直都是很多官場人士着力研究的對象。大家希望能從他們的升遷軌跡中摸索出一些有用的經驗來加以借鑑。
柳俊笑了幾聲。
還好，似乎並沒有生氣。
“邱行長應該還沒有那麼快動的，再等等吧！”
柳俊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