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一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長襯衫,襯衫下襬遮住了他的臀部。
賀予執幾乎不需思考便記起了這件襯衫是他的。某次池南一來找他時不小心弄溼了上衣,他就隨手找了這件襯衣讓他換上。
後來衣服池南一沒提過要還他,而以他的作風,他自然不可能在意衣櫃裏少了一件衣服。
池南一的臉很紅,眼神有些迷離。
賀予執探了下他的額頭:“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我量過體溫了,比低燒稍微嚴重一點而已……予執,藥你買了嗎?對了,我得去燒個水。”病中的池南一似乎有些遲鈍,說話之時不時會卡殼。
“你歇着,我去吧。”賀予執說話間將手頭提着的藥袋放茶几上。
喫過藥後,池南一仍睡在沙發上,過了一會,他啞聲問:“予執,我能枕在你的腿上嗎?”
賀予執拒絕了,讓他好好休息,有事睡醒再說。
池南一聞言也沒強求,反而很乖巧地說道:“拒絕是對的,我可不能把你給傳染了。”
不等賀予執再說什麼,池南一已經合上了眼。
雨重新下大了。
池南一醒來是三個多小時後的事。
外頭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賀予執指了指桌上的保溫桶:“餓了的話先喫點東西。”
他之前探過,池南一的體溫已經降了下來。
池南一不是很有胃口,但還是吃了點粥。
喫東西的時候,他的視線不時會落到賀予執身上。
燈光下男人如神祇一般,彷彿高高盤踞於神壇之上。此情此景,和自己初次見到清醒狀態下的他時的景象竟奇異地重合了。
當時的他也是如此的遙不可及,明明才從車禍受創中甦醒過來,可他不見絲毫狼狽,有的只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驕傲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見到自己時第一反應是懷疑和審視。
他不相信任何人。
賀予執放下了手頭的文件。這份文件是助理前面過來送喫的時順路帶過來給他簽字的。當然,不止這一份,旁邊桌上還放着他已經看完的一疊。
“我們談談吧。”男人開口時不帶任何情緒。
池南一心頭一咯噔。
他緩緩放下了手頭的碗。
“予執,你想談什麼?”池南一有些勉強地問,“是很重要的事嗎?”
他站起身:“我先給你倒杯水。”
不等賀予執說“不用”,他已經快步進了廚房。
賀予執接過水杯,隨手放到了桌上。
池南一扯過薄毯蓋住自己的腿。
他視線下垂,手指揪着薄毯的一角。
“南一,很抱歉。”賀予執目光落到他身上,“我想,我們還是分開吧。”
男人的語氣近乎公事公辦:“一切都是我的問題,作爲補償,我可以滿足你提出的任何合理的要求。”
窗外的雨聲,屋內的呼吸聲,清晰地傳入兩人的耳畔。
不知過了多久,賀予執才聽到對面的男孩問:“爲什麼?”
爲什麼?
這個問題也曾浮現在賀予執的腦海中。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當初會娶溫數是因爲利益。他從不覺得自己對溫數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哪怕是決定離婚的時候,他都還自負地認定,這就是他想要的。
男人的視線落到了桌上的檸檬水上。
“你後悔離婚了,是嗎?”池南一面上一片慘淡之色,“你後悔爲了我和溫數鬧翻了,對嗎?”
“你回答我!”池南一的音量陡然升高,幾乎是歇斯底里,“他就那麼好嗎?予執,是你選擇了我,現在你又要親手拋棄我?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對不起。”賀予執將抽紙放到了池南一那一側的桌面。
頓了頓,他承認:“是,我後悔了。”
“我以爲我愛你,卻原來這幾年來我從來就沒有看清過自己的心。”賀予執突然很想抽菸,摸到空蕩蕩的口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碰過這東西了。
他深吸了口氣:“南一,就讓錯誤到此爲止吧。我會盡力彌補你,如果你願意的話,之後我們也可以當朋友。”
“朋友?”池南一笑出了聲。
笑到後面開始劇烈咳嗽:“你說跟我做朋友,可是予執,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需要朋友,你要讓我成爲一個你不需要的人?”
賀予執輕嘆了口氣,過去幫他拍了拍後背:“你冷靜些。”
池南一還是笑。
咳嗽聲止住後,他喝了點水,喝得急,甚至有水珠滴落,沾溼他的衣領口。
他開始扯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指尖打着顫,胸前一片白色肌膚若隱若現。
賀予執按住了他。
兩人無聲對視片刻後,池南一雙眸中閃過既無辜又妖氣的笑意:“不是補償我麼?予執,我不要你的錢,我要你好好疼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