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未曾見面,卻已經被外人扯上關係的兩人,最終竟然成爲了師徒。

    比起門生無數的師兄,顧清從未收徒。

    他嚮往自由,寄情山水,對於師徒之誼並無嚮往之心。

    但偶然有一天,接受師兄邀請來到江南書院的顧清,在後山遇見了獨自一人撫琴的蘇墨墨。

    琴音高渺,技藝還在其次,蘊含的那絲超脫,讓顧清深感遇見知音。

    但從樹叢後走出,顧清才發現,撫琴之人,竟然只是一個少年。

    顧清今年20有7,在他眼中,蘇墨墨只是一個孩子。

    但就衝着這一首曲子,他便願意與之成爲摯友。

    只是那個容貌出衆的孩子卻是婉拒了顧清的提議。

    少年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目光裏帶着敬仰,他身姿單薄,聲音也顯得溫柔,但語氣卻不容拒絕,

    “顧夫子,您的才學燁國無人不知,我亦仰慕已久,墨自認無法與夫子齊肩,成爲摯友。但…”

    少年口吻一轉,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不知墨能否有幸成爲夫子的學生?”

    說到最後,少年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失落,語調也越來越低。

    顯然,少年也聽說過顧清的灑脫之名,對自己的請求並不抱有期望。

    但顧清聽見這話,一愣之後卻是笑了。

    由於灑脫不羈,顧清的笑容並不是士人的那種含蓄,相反,笑容很大,十分暢快,具有感染力。

    少年正愣愣地看着顧清的笑容,便猝不及防地聽見他說道,

    “那麼,你便是我顧清的徒弟了。你我二人,雖爲師生之名,卻是摯友之實,可好?”

    少年愣愣點頭。

    …

    何謂摯友之實?

    在一同弈棋、丹青之後,一日,由於太過投入,論得盡興,兩人並未察覺天色已晚。

    等顧清回神後,看着窗外一片黑暗,他忽的看向少年,提議道,

    “子墨,今夜你我二人抵足同眠可好?”

    子墨是拜師後,顧清爲蘇墨墨取的字。

    少年一愣,手中的書卷險些握不住。

    “這、這樣好嗎?”

    少年蒼白的面孔上染上了一點紅色,被襯得格外醒目。

    顧清看見後,不知怎的,本來坦蕩的他,也開始覺得有些奇怪。

    但顧清終究是那個灑脫不羈,不在乎世俗桎梏的顧清。

    他輕笑一聲,一拂衣袖,眼神中帶着幾分恣意,

    “古有摯友同眠。你我同樣是摯友,有何不可?”

    …

    少年面露難色,他顯然有所顧忌,

    “可是,子清,我們在外的名義…是師徒。”

    子清是顧清的字,他也讓蘇墨墨這麼喚他。

    ——早在未曾察覺處,顧清已經表現出了對少年的佔有慾。

    “古有尊師重道,子墨,我雖是你的摯友,卻也是你的師傅,那麼,師傅喚你一同徹夜交流,你可願意?”

    顧清言之有理,巧言善辯道。

    少年猛地漲紅了臉。

    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師傅這話,似乎有些古怪。

    但最終,他似乎認同了師傅的話,便磕磕絆絆地應了下來。

    “師傅,子、子墨願意。”

    一股滿足涌上顧清心頭,他灑然一笑,走到屏風後開始更衣。

    …

    少年站在原地,許久,走到另一座屏風後開始更衣。

    實際上,由於這裏未曾準備他的衣物,蘇墨墨本也只打算穿着褻衣,合衣而躺。

    只是顧清很快換好寢衣,走了出來。

    察覺屏風後少年的磨蹭,顧清醒悟,他朗然一笑,便取了一件自己的寢衣,遞給了少年。

    “子墨,穿我的吧。你的褻衣,約莫也需要換了。”

    師傅是在嫌棄他不愛潔嗎?

    少年臉色一紅,未曾多想,便接過了那件寢衣。

    寢衣布料舒適,但從微微的褶皺可以看出,這並不是一件新的寢衣。

    而它的原主人,正是屏風外的那道高大身影。

    強忍着莫名的悸動,少年換上了這件寢衣。

    顧清身材高大,蘇墨墨卻先天體弱,穿上寢衣後,明顯多出一截。

    但顧清並未在意這些細節。

    看着披散着一頭墨發的徒弟,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灑脫的顧清便直接誇讚道,

    “子墨甚美。”

    少年害羞地垂下了頭,一隻手不知所措地抓着衣襬。

    但內心,少年,也就是蘇墨墨卻有些無語。

    當然美了。

    就在剛纔,她找系統悄悄去除了一點男性化的妝容。

    現在,披散着墨發,身姿單薄的少年,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名少女了。

    但顧清偏偏沒有懷疑,反而覺得徒弟美了幾分。

    蘇墨墨覺得,果然,這個顧清攻略起來有幾分麻煩。

    雖然看似不羈,但實則內心從未看得上任何人。

    她選擇的路線是正確的,似友非友,似徒非徒,感情卻又十分濃厚。

    由於彼此的投契,顧清很明顯越發重視自己這個徒弟。

    只是,或許活了27年始終未曾接觸過女子的緣故,顧清顯得有些遲鈍。

    比起早早開竅的慕寒卿,都快到“抵足同眠”這一步了,顧清仍舊對內心的情感毫無所覺。

    但沒辦法,顧清是個關鍵人物。

    靠近他後,系統12發出了遲緩的提示音。

    【檢測到與目標人物相關。】

    很顯然,顧清就是這個相關。

    真正的任務目標,肯定是顧清認識的人。

    因此,蘇墨墨才如此迂迴地打通顧清路線。

    …

    顧清察覺到身旁的身子有些僵硬,他先是一愣,繼而笑道,

    “怎麼,子墨不習慣與人同眠?”

    許久,身旁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嗯。”

    聲音似乎是從鼻腔裏擠出來的,有些悶,也有些…嬌。

    配合着濃稠的夜色,安靜的氛圍,不知怎的,顧清心中一動,他下意識道,

    “子墨,你的聲音亦美,只是,略微有些像女子。”

    話一出口,顧清本以爲少年會像以往一般,露出溫柔的笑容,並且再“嗯”一聲。

    只是這次,卻久久都未曾等到少年的迴應。

    顧清終於察覺不對。

    他轉過頭,卻見少年的手緊緊拉着被子,他將下半張臉蒙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黑珍珠般的眸子。

    也是這時,顧清才察覺,徒弟的眼眸形狀亦美。

    但腦海裏才掠過這個想法,顧清便發現,那雙甚美的眸子內,充斥着驚恐。

    …這是怎麼了?

    顧清以爲徒弟做了噩夢,或者被什麼嚇到了。

    嘖,果然還是個孩子啊。

    只是還沒等顧清出聲安慰,下一秒,他聽見一道悶悶的,卻十分好聽的聲音傳了出來。

    “師傅…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顧清有些疑惑。

    但是少年並未看向顧清,他拉下被子,目光落到角落,脣瓣咬得發白,自言自語道,

    “對不起,師傅。我不該向你隱瞞女子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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