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陸心柔還在內心感嘆過,若她是那真千金,還不知道氣成什麼樣,這可真是人各有命啊。

    蘇墨墨就是女主口中感嘆過的真千金。

    一個純純大冤種。

    捋順了腦海中的記憶後,蘇墨墨也慢慢恢復了意識。

    她睜開眼,便看見了一個笑容爽朗的女人,正是剛纔站在陸心柔身邊的那個。

    見蘇墨墨醒來,女人笑了笑,遞給了她一個搪瓷杯子。

    “喝口水吧,你是不是太累了剛纔,對了我叫張麗,你呢?”

    張麗對蘇墨墨沒有先入爲主的厭惡,因此,看着長相乖巧的小姑娘,她自然很有好感。

    她原本就挺有正義感的,要不然也不能一直幫着外表柔弱的陸心柔。

    蘇墨墨脣角上揚,聲音糯糯道:“謝謝張姐,我叫蘇墨墨。我可能是沒喫早飯,血糖有點低。”

    現在這個年代,糖是稀罕玩意兒,血糖低也很正常,何況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因此張姐便真的信了。

    可惜她身邊沒什麼好東西,不然就能給她衝一杯紅糖水了。

    而兩人的對話則清晰地傳到了門外,身姿筆挺、站在門口的男人眉眼動了動。

    蘇墨墨看向張麗,有些猶豫道:“張姐,剛纔…是不是有人接住我了啊?”

    “啊,是我們知青點的知青接的你,他叫江皓,喏,你看。”

    張姐指向門口,這才發現剛纔還在門口的男人不見了。

    不見了也好,要張麗說,這長得太好看的男人也是禍水啊,沒看見那陳嬌紅多!寶貝麼。

    這小姑娘看着就柔弱,還是不要摻合進去爲好。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蘇墨墨便坐起身來,

    “張姐,謝謝你的照顧,我還要去地裏看看我爸他們。”

    張麗便扶着她下了牀,蘇墨墨發現原本站在院子裏的女主和女配都不見了。

    她告別張姐,獨自離開,朝着村口走去,誰知才走幾步,就被人叫住了。

    “等一下。”

    少年聲音低沉,音色猶如玉質一般,好聽得緊。

    蘇墨墨腦子裏有了個猜測,回頭一看,果然不遠處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是江皓。

    江皓幾步走近,將手中的紙包遞了過來。

    “拿着。”

    少女懵懂地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你是…?”

    少年直視着蘇墨墨:“江皓。”

    怕蘇墨墨不收下,他補充了一句:“我喫不下了,你不收就只能扔了。”

    蘇墨墨:“…”

    “那好吧。”

    想了想,蘇墨墨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雞蛋,這是蘇奶奶開的小竈,她原本打算慢慢喫來着。

    “那你也收下這個雞蛋吧。”

    “不能我只能扔了。”

    江皓被同樣的話堵了回來,便只能收下這枚雞蛋。

    雞蛋一直放在蘇墨墨的口袋裏,在這倒春寒的天氣裏,乍一拿出來竟然還是溫熱的。

    江皓不免覺得有些燙手。

    見蘇墨墨收下了雞蛋,江皓看了她一眼,便轉過身離開了。

    蘇墨墨站在原地,她揭開紙包看了眼,發現裏面裝的是紅糖,約莫有半斤重。

    這可比她那枚雞蛋貴多了。

    聳了聳肩,蘇墨墨覺得自己確實需要補一下,便打算回家。

    賺錢的事情以後再說,先把這意外收穫裝進肚子再說。

    但就在她想離開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地主家的狗崽子打人啦!”

    “謝鈺打人啦!快來人把他抓起來!”

    嗯?蘇墨墨將紙包塞進口袋,便順着聲音走了過去。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村子有這麼多大佛,不僅有女主女配,還有未來首富,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地主家的狗崽子。

    蘇墨墨走得不快,這時候又快下工了,大隊的人都閒了下來,她趕到時周圍早就擠滿了人,周圍一片嘈雜。

    看着鬧哄哄的人羣,蘇墨墨又不想去看熱鬧了,畢竟她現在身子虛,萬一被推到擠到就不好了。

    這時一道小孩的聲音猛地傳了出來,聲音極大,蘇墨墨都清晰聽見了。

    “我哥哥沒有偷東西!是他們瞎說!”

    聲音裏帶着絕望和憤怒,蘇墨墨轉身的腳步微微一頓,還是決定留下來看看。

    恰好這時人羣被這聲音驚到分開些許,裏面的場景清晰地顯露了出來。

    只見一個穿着破爛的少年垂着頭,他被幾個壯漢狠狠地揍倒在地,但即便如此,他始終沒有挪開身子,依舊牢牢地護着身後的小孩。

    剛纔那道聲音就是這個小孩喊得。

    只見小孩仰起頭,髒兮兮的小臉上眼睛亮得驚人。

    “我說了我哥沒有偷東西,他們便要瞎說,還要揍我,我哥只是爲了保護我而已,他根本沒有打人!”

    小孩約莫10歲左右,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看着格外瘦小,但他邏輯清晰,幾句話便交代清楚了。

    壯漢們冷嗤一聲,質問道:“有人看見謝鈺昨天在我家附近經過,然後今早我家的雞就少了一隻,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大隊誰不知道,你們這些大地主的根子都壞了,喫不起飯就天天偷雞摸狗,我呸!”

    一時間,圍觀的原本有些沉默的村民都點頭附和。

    “就是!除了地主崽子,還能有誰幹出這種壞事?”

    “可憐老張家了,一年到頭就指望着家裏的雞生了蛋賣錢,結果這老母雞直接沒了!哎喲,要是我呀,真恨不得把這狗崽子揍死!”

    小孩感受到周圍人的惡意,即便再早熟,此刻也不免咬了咬脣,有些惶恐。

    他的身前,謝鈺擡起了頭,他的臉長得極爲出色,但眉眼陰鬱,衣服破舊,即便在3月,他的腳上穿的還是一雙草鞋。

    “給我一天時間,我找到那隻雞。如果找不到,我會賠你,找到了,你要和我道歉。”

    少年聲音還帶着變聲期的沙啞,說到道歉時,聲音裏的狠意幾乎無法遮掩。

    壯漢被那雙狼一樣的眼神注視着,冷不丁地打了個囉嗦,回過神後他便有些惱怒,覺得自己丟了面子。

    因此他狠狠地朝着少年踢了一腳,罵道:“瞪誰呢瞪!我現在就要找到我家的雞!再說你拿什麼賠?偷別人家的雞賠我嗎?”

    壯漢喫得好,又是莊稼人,這帶着怒意的一腳力度極大,直直地踢在了謝鈺腳踝,他悶哼一聲,不再多言。

    蘇墨墨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這人可真不講理啊,自己證據不足,還不允許別人證明自己的清白,偏偏周圍人都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就在她想上前時,周圍有人喊道:“隊長來了!”

    大河村也叫大河大隊,隊長和蘇家是隔了一點的親戚,隊長的爺爺和蘇爺爺是堂兄弟,也姓蘇。

    蘇隊長還算公允,聽到動靜後連忙趕了過來,瞭解情況後,沉吟片刻,教育壯漢道:

    “張二,我知道你丟了雞確實着急,但現在人人平等,你應該給謝鈺一個解釋的機會。”

    隨後隊長看向謝鈺:“謝鈺,你昨天確實經過了張家,這是有人作證的,這叫那啥,瓜田李下,那就給你一天時間找到那隻雞,洗清自己的嫌疑。”

    壯漢面對隊長也不敢那麼橫了,便老實地點了點頭,只是嘴裏還是咕噥道:“不是他謝鈺還能是誰…”

    謝鈺突然擡起頭,看向隊長:“如果證明了不是我偷的,他需要給我和我弟弟道歉。”

    隊長一愣,沒想到謝鈺這麼犟,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應道:“行,這是大隊做主。”

    隨後隊長吆喝道:“行了行了都回去喫飯吧,下午還要幹活呢!”

    人羣隨之散開,隊員們三三兩兩地回到家裏,隊長也揹着手離開了。

    張三呸了謝鈺一聲,也回去了。

    蘇墨墨一直垂着頭,剛纔人又多,便沒人注意到她。

    現在人都散了,這裏竟然只剩下她和謝家兩兄弟了。

    還是謝小弟喊了一聲:“哥,你快看,那裏有個姐姐看着咱們呢!”

    謝鈺站起身,腳踝被踢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聞言看着地面,聽着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目光中滿是狠戾。

    又想來欺負他們兄弟麼?謝鈺冷漠地想着。

    還是假裝好心人,最後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們是地主家的狗崽子?

    誰知擡起頭,便看見了一個少女。

    她穿着乾淨的襖子,烏黑的頭髮梳成了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格外可愛。

    謝小弟看着少女,呆呆道:“姐姐,你長得可真好看…”

    聽見這話,少女不禁輕輕笑了起來,白皙的肌膚上雙眸靈動,眼下的小痣撩動人心。

    這是謝鈺第一次看見有人對着他笑。

    沒有惡意,格外純粹的笑。

    搭配上中午時分,3月難得的太陽,少女彷彿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心神動搖之下,少女又朝他靠近,謝鈺下意識地後退。

    可惜他忽視了自己受傷的腳踝,痛意傳來,謝鈺腳一軟,就要重重地摔到地上。

    下一秒,他就看見少女面色驚慌,隨後一隻白皙的小手伸了過來,直直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謝鈺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格外單薄。

    此刻,少女抓着的那塊肌膚上,熱意便直直地傳到了他的心底。

    熨貼上那顆冰冷的心。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