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月初一,宜出行。

    天矇矇亮,無數的車馬便自城門駛出,朝着府城外的雲霧山而去,路邊的百姓們也穿上新衣,三三兩兩談笑而行,人羣中,甚至還能看見不少戴着面紗、穿得嚴嚴實實的男子們,這是他們難得的光明正大的出門機會。

    被熱鬧渲染的清晨表明,一年一度的賞花宴開始了。

    昨晚陸敏歇在了蘇墨墨隔壁房間,卯時不到,她就來敲門了,陸家早就備好了食盒,兩人便直接坐上了馬車。

    陸家的其他人也一同前往,只是尚在收拾行李,便沒和她們一起,路上,陸敏打趣道:“墨墨,我還有好幾個庶弟呢,雖然配不上你,但好歹臉蛋尚可,你要不要收下一個,當我的妹妹?”

    蘇墨墨透過窗戶,看着路邊穿着薄衫的女子,淡淡道:“陸姐姐,不必,我對此事不感興趣。”

    陸敏有些遺憾地看向她,只見清晨的陽光灑在窗邊女子的臉龐上,將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光,陸敏不得不感概,自己這個妹妹真是變得越來越好看了。

    倘若她能走到殿試那一步,指不定還能靠臉當個探花郎呢。

    想到了什麼,陸敏便用胳膊推了推蘇墨墨,語氣有些促狹:“我聽人說,朗月樓的公子們今天也會去雲霧山參加賞花宴,風流倜儻的蘇妹妹,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蘇墨墨平靜道:“我出身貧寒,如何比得上陸家小姐消息靈通,陸小姐多說幾句便是。”

    陸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道:“這朗月樓,可很少參加這些人多的聚會,畢竟說出去他們的身份不光彩,客人給再多的錢,也都只是請到公子們單獨出門。像這麼浩浩蕩蕩一羣人出去的機會,實在罕見,爲了此事,不少人高價買雲霧山後山的邀請函呢。”

    “甚至這一次還是朗月樓的大郎君親自帶着的,坊間有人私下傳聞,大郎君是爲了去會情人,纔打着整個朗月樓一起出門的幌子,遮掩自己的目的。”

    “不說這個,蘇妹妹,你那青葉茶,喝着可香?那天我還是沾了你的光才喝上這百兩黃金一兩的茶葉呢。”

    很顯然,陸敏就是故意歪曲蘇墨墨和大郎君的關係,想要看見她露出羞惱的表情。

    蘇墨墨偏不如她的意,反而故意道:“青葉茶的味道確實不錯,不如今天我們去賞花時,問一問那大郎君,可否多給一盒茶葉,送給我這陸姐姐?”

    陸敏瞪大了眼:“墨墨,你你你已經是個壞女人了,都開起姐姐的玩笑了。算了算了,女人不壞男人不愛,我們的蘇妹妹也長大了,該開葷了啊。”

    之後一路,蘇墨墨專注地欣賞道路兩側的風景,沒再理睬陸敏。

    許是每一年貴人們都要上山,這路倒十分平坦,沒多久,一座籠罩在清晨的雲霧之中的青山就出現在眼前,正是雲霧山。

    雲霧山分爲前山和後山,前山面積更大,便是府城百姓們賞花的地方。

    至於後山,則有重重護衛守候,需要出示府城府尹的邀請函纔可上山,後山的景色更加集中,還建有一所幽靜的道館,不少貴人會在山中小住幾日。

    此刻後山山腳已經停了不少的馬車,正在排隊出示邀請函。

    根據馬車上的規格以及印記,大概可以分出不同的檔次,陸敏這輛馬車便很普通,畢竟雖然她外婆是個小官,但她母親只是個商人,不得使用超出規格以外的裝飾。

    這時後方有一輛馬車駛來,車伕便老老實實地停靠在一邊,側身爲對方讓道。

    陸敏爲蘇墨墨介紹道:“這是府城官家小姐的馬車,你看車身有金色印記,這是官員的象徵,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了。”

    馬車側面有一朵金色的小花,這便是官員身份的標誌,但卻也是最簡單的標誌,根據花朵的數量又可以劃分出不同的檔次,而更高級的官員,車身的印記也就不是花朵形狀了。

    比如皇家,車身便是金色的鳳凰,根據鳳凰的尾羽,判斷是皇女還是世女,不過很顯然,府城並不會出現這樣的存在。

    這輛馬車過去之後,後方又駛來了好幾次馬車,無論哪輛馬車,規格都比她們的高,因此陸家的車伕老老實實地讓了好幾次道,一刻鐘過去,陸家的馬車仍舊一動不動。

    蘇墨墨突然意識到,爲何陸家大部隊來得那麼晚了。

    ——反正來早了也得給別人讓位,還不如等大人物都上山了,再慢慢來,還省得排隊。

    陸敏有些愧疚地看了蘇墨墨一眼:“我沒料到此事…”

    蘇墨墨正想搖頭,後方再次傳來馬蹄聲,只是這一次,馬車上竟然有鈴鐺聲,格外清脆,打破了隊伍的安靜。

    車身飾鈴,三品以上。

    停靠在路邊的馬車裏,原本安靜等待的大家公子小姐們無不掀起窗簾,好奇地看向後方。

    要知道府城的最高官員府尹也不過正三品,這來的,莫不是府尹大人?

    但很快,大家否定了這個猜測,府尹大人是東道主,這賞花宴便是由府尹千金主持,必定早早上山等候。

    有那消息靈通的,頓時想起了朗月樓的傳聞,以及那傳聞中來此尋找食譜、始終不接受私人邀請函的光祿寺卿米大人。

    “想必這便是那光祿寺卿大人了,聽說她一眼看中清櫟,想要爲他贖身帶回京城,多半清櫟今天便是和她一同前來。”陸敏低聲道。

    光祿寺卿掌管的事務很雜,這個米大人便負責女皇的御膳,盛夏口腹之慾受損,她便親自來到千里之外的府城,尋找這裏的特色美食,帶回宮進獻給女皇陛下。

    馬車逐漸緩慢下來,馬兒踢踢踏踏,鈴鐺聲不再那麼急促,這時,衆目睽睽之下,馬車的窗簾被風吹開。

    驚鴻一瞥間,兩旁靠得近的人便看見了一張絕色的臉,黑暗中,那雙狹長的眸子熠熠生輝,精緻俊美的五官更是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是清櫟公子!”有人小聲低呼。

    而男子身旁坐着的那個身材高大的女子,自然是光祿寺卿米大人了。

    “看來清櫟這次真的打算贖身了,他還挺識時務的,不過他這下也算是大翻身了。”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陸敏有些感嘆。

    但隨即她又興奮起來,拍了拍蘇墨墨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蘇妹妹,我雖然沒有清櫟公子的美貌,但我善解人意啊,倘若她日你發達了,可千萬別忘了姐姐啊!我就指着你這根高枝兒呢!”

    蘇墨墨啼笑皆非:“依陸姐姐的口才,哪裏需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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