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櫟唯一猶豫的,不過是去求世女殿下罷了。

    他始終不願同房,不願生孩子,於從小到大都是天之驕女的蘇斯霓而言,這已經不是一個美人的問題,而是冒犯了她的尊嚴。畢竟後來,蘇斯霓也查清了,清櫟壓根沒有什麼養母,他完全是矇騙她的。既然不願嫁她,爲何還要一同來皇城?蘇斯霓也是被氣笑了。

    也是清櫟是她的救命恩人,這一點蘇斯霓調查了很久,確實一點端倪都沒有,清櫟就是碰巧出現在那裏,她這才作罷,未與其計較。只是時間一久,對這容顏絕色,性子捉摸不透的侍君,蘇斯霓也有了興趣。

    而她之所以寵幸別人,不過是殺殺他的威風罷了。至於懷孕,那倒是個意外,不過畢竟是她的血脈,生下來也無妨。對自己的大女兒,蘇斯霓還是很喜愛的,一時間便也不曾想起清櫟來。

    因此,在侍從跪下身,說清櫟侍君找她時,蘇斯霓還愣了愣。她將手中的毛筆放在了筆山上,隨意道:“讓他進來。”隨後,便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清櫟來。

    很快,一抹穿着白衫的身影走了進來。白色果然是最適合清櫟的顏色,他本就容顏極盛,眼尾微揚,有幾分嫵媚,五官卻格外乾淨,就像一幅水墨畫,整潔的紙面淡雅如墨,那雙眼睛,便成了點睛之筆,是畫上唯一的色彩。而清櫟剔透的皮膚,加上這白衣,更讓他整個人如同謫仙一般。

    蘇斯霓有時候也會感慨,這清櫟渾身氣度,竟全然不似一個花樓男子。現在看着走進來的男子,她心中這種感覺更甚。

    人本就是視覺動物,蘇斯霓也愛美人,看見清櫟後,她原本對清櫟的惱意早已消失,只想看看他想做什麼。

    清櫟站定後,突然跪了下來,聲音清脆,蘇斯霓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清櫟竟會做到這般地步?隨後,她便聽見清櫟道:“殿下,清櫟錯了。”

    聲音低婉,辨不出情緒。隨後,清櫟又道:“清櫟不該與殿下置氣。歸根結底,多虧了殿下,清櫟才能過上這般安穩日子,而不至於繼續淪落在煙花之地。”

    蘇斯霓勾起脣角,正想說話,卻見清櫟擡起了頭。恰好此時窗外照射進一條光線,撒在清櫟臉上,那張絕色的臉,便一半在黑暗,一半被光明照亮。

    被照亮的半邊臉純潔無暇,纖長的睫毛投下陰影,連瞳孔都是琥珀色。而匿於黑暗的部分,則越發神祕,帶着一種惑人的美感。

    就像清櫟整個人一般,看起來像是隻擁有美色卻全然無措的小鹿,一點威脅也沒有。但實際上,倘若你靠近,背後的黑暗便會無聲地將人吞噬,開出血腥的花卉,悄無聲息,格外熱烈。

    蘇斯霓承認,清櫟確實是她見過最美的男子。她低低笑了笑,道:“清櫟,有什麼目的,你便直說吧。”

    白衫男子頓了頓,輕聲道:“清櫟想要隨殿下一同參加驚蟄宴。”

    …

    驚蟄宴前一日酉時之前,參賽學子的名單便已經彙集完畢,送至了容王世女蘇斯霓手中。但無人知曉,除此以外,還有一份名單,被悄無聲息地送進了皇宮。

    暮色沉沉。皇宮一處廢棄的宮殿外長滿了雜草,鮮有人知。而灰暗的宮殿內,卻傳來了一點動靜。

    “大人,名單來了。”一個面容普通的女子俯下身子恭敬道,隨後,她將手中的名單遞了出去。

    黑暗中,一隻白皙、卻有着淺淺皺紋的手伸出,接過了名單。一陣死寂後,一道男聲傳出,聲音很淡,讓人聽不出情緒。

    “蘇墨墨?”

    女子後背一緊,恭敬道:“是,大人。這一屆西府城的解元名諱便是蘇墨墨。”

    “可知她的身世?”男子聲音淡淡道。女子愣了愣,但是腦海裏迅速浮現聽過的消息,快速道:“聽聞此人出身貧困,只是才華出衆,人緣頗好,平日裏也格外低調。”

    這最後一句“低調”,其實也隱晦地表明瞭這位蘇解元的消息沒有太多。

    男子淡淡“嗯”了聲,突的低低笑了起來。“有趣,有趣。”

    “倘若陛下知曉,有一名同名同音的女子出現在西府城,必定格外驚喜。看看此人年紀,也和七皇女差不多大呢。”

    聽見男子說着密辛,女子卻更加膽寒,明明是二月,後背卻已經滿是冷汗。

    “倘若陛下大喜過望,再去打探,卻發現此人完全不是七皇女,那豈不是有趣?”男子的笑容越來越甚。

    “這次不是那蘇斯霓主持啓蟄宴麼,你想辦法將消息遞到她手中,讓她知曉,這蘇解元極有可能是七皇女。”

    “呵,女帝一怒,伏屍百萬。”

    “屆時。這蘇斯霓,也就不足爲慮了。”

    女子退下後,黑暗中,男子這才低聲道:“…皇位,必定是吾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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