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開始結束臨時標記的神清氣爽,回到宿舍後,蘇墨墨突然察覺到了一股沒來由的疲憊,她甚至來不及洗漱,便倒在牀上沉沉睡去。

    而與此同時,一艘標爲“青焰艦”的星艦從航空站平穩離開。霍散還是有着天生的戰鬥直覺,甚至不需要寧青解釋,他便堅決地帶着對方離開。

    除了小弟們喫喫喝喝了個遍,兩個男人認識了同一名少女外,這一趟諾拉星之行似乎便沒了其他收穫。但對於霍散和寧青而言,遇見蘇墨墨,便是最大的幸運。

    另一邊,蘇墨墨離開後,陸子柏站在屋外冷靜了約莫一刻鐘,之後才進屋。餐桌旁已經沒人,而顧父顧母貼心地將他的那份飯菜留了出來,用保鮮飯盒裝着。

    或許因着蘇墨墨的離開,顧母有些失落,便先上樓了,顧父自然陪同。陸子柏進門後,看見的便是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的外甥顧幸。

    哪怕聽見了陸子柏的腳步聲,顧幸依舊沉默不語。與投屏上那歡快的節目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很顯然,顧幸生氣了,而他等在這裏,便是爲了一個交代、一個理由。

    頓了頓,陸子柏神色如常地坐在餐桌旁,拿出飯菜,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被標記了,他的心情格外愉悅,將飯菜喫得乾乾淨淨。

    還有一種可能,陸子柏是在爲即將開始的那場戰役蓄力。

    顧幸同樣如此。

    一個客廳,兩個同樣頂級的alpha,一對舅甥。

    輕微的碗筷碰撞聲、歡呼雀躍的節目,卻因無人說話,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似乎誰先開口,便會輸了一般。

    比起數星時前,陸子柏剛回來時,會因着輩分關係主動開口的顧幸,現在的顧幸眼中,陸子柏完全不是他的舅舅。

    如果得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那alpha的尊嚴,極有可能讓顧幸選擇用拳頭解決問題。畢竟比起自己的舅舅,他的資質同樣毫不遜色,欠缺的,不過是年紀和磨礪罷了。

    終於,無形的壓力下,陸子柏率先放下碗筷,走向顧幸,坐在了他對面的沙發上。

    “顧幸。”

    平平靜靜的語氣,滿是往日裏讓顧幸敬佩的淡然,這一刻,他卻覺得全是侮辱,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握緊了拳頭,小少年終究還是不夠沉穩。他猛地擡起頭,惡狠狠地看着對面的男人,那雙漂亮的瞳孔裏滿是血絲,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也配喊我的名字?”

    想起自己幫他們解圍,結果他們卻在屋外,旁若無人地繼續標記了一個多星時,嫉妒和憤怒,便衝得顧幸大腦一陣眩暈。那些喫進嘴裏的米飯和菜,都像是一口口嚥下的氣。

    尤其對比他那次的標記,更加顯得一個受寵,一個被冷落。如果換作別人,顧幸會憤怒,卻會選擇繼續爭取,或者搏鬥。但面對的是自己的親人,情緒便更多了幾分複雜,對將將20歲的小少年來說,確實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當時,能夠站在門外應付母親,能夠在飯桌上強顏歡笑,已經是顧幸咬碎了牙,才能做出的選擇。對比同年紀、敢愛敢恨的少年,顧幸已經算很成熟。

    他一直坐在沙發上,想等陸子柏回來,和他好好談一談。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聽見陸子柏連一個道歉都沒有,還是那般高高在上的語氣,顧幸心中積攢已久的怒火便全部爆發出來。

    “陸子柏,”顧幸第一次如此忤逆地直呼自己舅舅的名字,直接掀開了那層窗戶紙,“你是帝國的上將,我不信你看不出,我身上有她的信息素。”

    “你知道她的身份,卻仍舊選擇去與她標記,甚至如此明目張膽,就在我家門口,你是生怕我不知道嗎?!”顧幸站起身,越說越激動,直接吼了起來。

    顧幸是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哪怕預備校的學生覺得他酷炫冷漠,也不過是青春期小少年的個性罷了。

    歸根結底,他還是深愛着自己的家人,也從未想過會被自己的家人背後插刀。更何況涉及的還是蘇墨墨,他情竇初開的對象。在顧幸這個年紀,“戀人”兩個字無比神聖,他擔心的只有她不喜歡他,卻從未想過此事會涉及自己的家人。

    還是他最崇拜的舅舅。

    從小帶他玩耍,長大後成爲全帝國守護神的舅舅。

    看着那通紅着眼,倔強地看着自己的男生,陸子柏沉默了瞬間門,卻在對方一定要一個答案的眼神下,坦誠道:“我確實知道。”

    見少年似乎想要繼續發飆,陸子柏卻平靜地指出了一個事實:“你和她沒有戀人關係。就連標記,也只是一種醫療手段。”當初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顧幸彷彿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指責的話再也難以吐露。但他也不是善茬,暫時拋開這些,質問道:“舅舅,那你知道,你和她之間門差了多少歲嗎?甚至她還只是一個學生。你是帝國高高在上的上將,她卻一直被保護在象牙塔裏。”

    “哪怕她和你臨時標記,這其中,真的沒有上位者的紅利嗎?你和她認識了多久,她是否只對你的上將光環崇拜,更甚至被矇蔽了眼?而你,不過是接着職務之便,誘哄無辜女孩的…敗類罷了。”

    最後兩個字,顧幸說得很輕,卻彷彿重重地落在了陸子柏的心上。

    哪怕蘇墨墨已經20歲,兩人是匹配庫認證合法的。但這般道德上的顧慮,正是陸子柏之前所擔憂的。

    除此以外,兩人的身份、年齡、閱歷差距太大,陸子柏也很擔心她對自己只是一時的好奇。畢竟少女就連提起臨時標記,也是那般漫不經心,彷彿只是好奇一般。

    好奇標記是什麼滋味,好奇帝國的上將是什麼信息素,好奇他被標記後是何種模樣。

    如果她長大後,進入軍校後,必定會看見更多性格有趣、年輕優秀的同齡男孩。

    到了那時,他還能留在她的身邊麼?或者說,他能夠忍受她的離開麼?

    不能。

    光想想,就幾乎無法呼吸。就連脖頸處的腺體,似乎都開始傳來疼痛。

    陸子柏再也難以保持自己淡然的姿態,他有些狼狽地垂下了頭。

    但不過片刻,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狀態的不正常。體內兩種迥異的信息素正在磨合,身爲宿主,他的身體就是戰場。也是因此,他的心神纔會失守,竟會有這般懦弱的想法。

    匆匆忙忙地爲自己找到這個理由後,陸子柏收拾好情緒,擡起頭,直視着顧幸,沉聲道:“那你可知道,我們的接觸是合法的。”

    勝了一局的顧幸來不及高興,他的心重重一跳。舅舅從來不是撒謊的人,他這般說,便該是有什麼殺手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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