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申鵬,那個專門買了一身好衣服,結果沒錢付賬,不得已將貼身玉佩抵押給她的呆呆的男子。那個以爲換了一身衣服別人就不認識他的傻男人。梅香琴直到現在一想起那個場景就忍不住的想笑,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單純的人啊。
申鵬來吃了這麼多次面,卻沒有一次提過要贖回玉佩,每次都只是安靜地吃完麪便回去了。梅香琴也是後來纔想明白申鵬的目的,原來玉佩他從來就沒想過要贖回,原本就是想要送給她的,而沒錢付賬只不過是個藉口而已。將貼身玉佩送人代表着什麼,梅香琴自然是知道的。在想通這個之後,再見到申鵬來吃麪時,她便不由的開始臉紅,甚至羞的都不敢看他她。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男人示好,而且這個男人的品貌看起來還不錯。雖然第一次來吃麪時,故意穿得很好,有點打腫臉充胖子,但是之後他便開始以本來面目示人,這也是他的誠意,更重要的是梅香琴感受到了。
當一個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之後,便會忍不住想對對方好,比如梅香琴會專門給申鵬的那碗加菜碼,加面,會悄悄的往他懷裏扔一個自己親手繡的荷包。
就這樣,郎有情妾有意,兩個人自然而然的便走到了一起。
只是梅香琴不明白,爲什麼當自己有困難想找他的時候,他怎麼反而就不見了呢。她已經有十天沒有見過申鵬了,她這幾天一直在等他,等着告訴她自己目前的處境,期待他能帶自己遠走高飛,她不想被換親,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但是梅香琴已經沒有時間了,明天她就要被換親了,她等不了了,她只能獨自逃走,甚至沒法向他告別。
在得知自己將要被被換親時,梅香琴除了一開始無法掩飾的震驚外,之後都表現的很配合。畢竟她從小到大都很聽父母和哥哥的話,所以他們也就放鬆了警惕,他們認爲即使梅香琴不情願,也只能屈從。所以在換親的約定日期到來前,他們甚至放心讓梅香琴繼續擺攤,而她也果然沒有逃走。
這也是梅香琴能夠輕易逃出來的原因,她默默的等到了寅時正刻,這個時候人睡得正香,不會輕易的被吵醒。她給母親和哥哥留了一部分錢後,自己拿着剩餘的錢便從正門逃出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兒,不過她知道,要是不想讓哥哥和母親找到自己,那麼必須得出城,於是她就往城門的方向走。
等到她走到城門時,城門雖然還沒有開,但是已經有很多等待出城的人在排隊了。她遠遠的便看見了排在最前面的一人,騎着高頭大馬,身上穿着大紅的新郎衣服。而之所以這個隊伍會排這麼遠,是因爲這個新郎身後跟着太多迎親的人了。
排對的人多了,便漸漸開始有人攀談起來。
“這是哪家要娶親啊,這麼大排場。”
“丹陽申氏的公子啊!”
“娶得哪家小姐啊。”
“不清楚,不過肯定也是個大族。”
“那肯定啊,必須得門當戶對啊!”
梅香琴聽着聽着,不由得在心裏苦笑,她不明白爲什麼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會這麼大,爲什麼有的人可以娶自己想娶的人,可以嫁自己想嫁的人,而自己卻因爲被逼換親,不得不離家出走。她好羨慕啊,那個騎着高頭大馬的新郎官如果是來迎娶她的就好了。
她好想看看新郎官長什麼樣子,不知道跟她的申鵬比怎麼樣。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聲被老天爺聽到了,新郎官突然向後看了一眼,也正因此,梅香琴看清楚了新郎官的相貌。只是她一看清新郎的容貌,便下意識的喊了出來:“申鵬。”同時眼淚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
申鵬似乎也聽到梅香琴在喊他的名字,便又向後看了一下,並沒有看到人,他又仔細地聽了聽,也再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便知道自己是幻聽了。他不由得苦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而此時,梅香琴正捂着自己的嘴,她喊了一聲後,頭腦便已經清醒了。她知道了申鵬爲什麼這麼多天都沒來找自己,是因爲他在忙着娶親。她知道了原來他是丹陽申氏。她更知道了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會相信一個男人願意娶自己。
身後的人推了推她,她才意識到城門已經開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城,以及自己怎麼就走到了河邊。
她本來對生活是充滿希望的,她本來想着自己雖然逃了,但是總能夠找到申鵬的,到時倆人便能過着屬於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她沒想到等她真的見到了申鵬,卻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她踏着河水一步一步地走向深處,任由自己的身體被浸溼。她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只有解脫。當她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感覺到一雙手托起了自己。
等到她再次恢復意識時,先是感受到溫熱的湯藥被喂進了嘴裏,順着喉嚨流進了胃裏。她的身子因此變得暖和了起來,然後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在給她喂藥。
老人看她醒來後,對她點了點頭,便繼續給她喂藥。梅香琴從來都是喫軟不喫硬的,即使她之前想死,但是現在被老人這麼溫柔的對待,她只能乖乖地配合着喝完了藥。
“你懷孕了,”老人在喂完藥後,對她說道:“不過你的身子骨很好,所以胎兒現在並沒有什麼大礙。”
“啊?”這個事實太令梅香琴震驚了,以至於她的嘴巴都忘記了合上。
“你可以不要,選擇權在你。”老人又接着說道。
“您是大夫嗎?”梅香琴懷疑的問道。
“是的。”
“會不會診斷錯了,我剛剛在躺着,是不是誤診了。”梅香琴依舊一臉地不相信。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在老人的目光中,梅香琴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我不想要這個孩子。”梅香琴突然開口說道。
“我去給你熬墮胎藥。”老人說完便起身去廚房熬藥了。
在等待藥熬好的過程中,梅香琴依舊在消化自己懷孕了這個事情。忽然,她捨不得了,她坐起身來,下了牀,走到窗戶邊,看到老人正背對着她熬藥。
她想了想後,留下了一些錢,便帶着自己的東西悄悄地離開了。
她又再次走到了河邊,不過這次她沒有再次踏進去。一條船靠到了岸邊,梅香琴跟着人羣踏上了船,她不知道要去哪裏,但她已經不想死了。
後來她在洛遠縣停了下來,並在這裏生下了一個女兒,起名梅沅芷。沅芷這兩個字是申鵬曾經告訴她的,梅香琴雖然現在不愛他了,但她覺得這兩個字用作名字很好聽,至少比香琴好聽。
一個女子生活本就不易,更何況還帶着一個孩子,很快她的積蓄便花完了,而她卻找不到一份活計養活她和孩子。孩子哭着跟她說餓,她卻弄不來一粒米。她覺得自己糟透了,明明自己過得這麼不好,爲什麼還要將孩子生下來,讓她在這世上陪着自己受苦。
她再次想到了死,她哭着將手伸向孩子的脖子,只要她掐下去,便能再次解脫了。誰知梅沅芷看到母親哭了後,她反倒不哭了,還伸出小手給母親擦眼淚。她現在還不怎麼會說話,一邊給母親擦眼淚,說着:“不哭”,一邊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擺了擺小手說道:“不餓。”
梅香琴怎麼可能再下的去手,她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裏放聲大哭了起來,而女兒則乖乖的由她抱着,甚至還用小手輕撫她的背。
梅香琴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自己的眼淚已經哭幹了,再也不想哭了,她纔將女兒鬆開。結果發現女兒在她懷裏竟然睡着了,讓她不由得想笑。她將女兒輕輕地放到牀上,看着她的睡顏,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幸運生了一個這麼乖的女兒,卻又那麼不幸,沒辦法養活她。如果自己的肉能割下來賣錢的話,她願意用自己的血肉來換女兒的喫食。
忽然,她想到了自己還有一塊玉佩,申鵬的玉佩。雖然很可能是假的,但是他那樣一個大族的公子,即使是假的,應該也能值些銀子吧!她於是將包裹中的玉佩找了出來,去了當鋪典當,出乎她的意料,玉佩典當得來的錢竟然足夠她和女兒一輩子衣食無憂了。